三妹点头。
她叹息一声说:“他在我们离开他家没多久就吞安眠药自杀了。”
三妹一阵心寒。她感慨说:“也是一位性情中人,主要是他对你们爱的太深了。”
崔杏枝低声说:“对。是我对不起他”
“妈,三妹快来……”冷雨忽然在崔兰英的房间里喊。
三妹和崔杏枝慌忙跑过去。
崔兰英竟然坐了起来,她也许是坐起来累的,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些红光。她气喘吁吁的说:“我要说说我跟她爸爸的故事……”
当那天晚上金海他爹去俺家跟俺爹退了亲后,我以为我跟他这辈子就完了,我觉得可丢人了,又像从小当宝贝藏着护着的一样东西丢了再也找不着了一样,心疼啊!难受啊!我就偷着在地里哭,夜里睡不着了在床上哭,我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
那一年,他娘给棉花打药,打到中午渴的受不了了,没洗干净手在瓜地里摘了一个甜瓜吃了,几天后中毒死了。他家可翻了天了:他是最大的,底下四个弟弟,最小的四岁,他爹又爱喝酒爱打牌,从不管孩子,这下子他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
几天后,他爹又来俺家提亲了,说他之前只是喝多了胡说的,叫俺爹别跟他计较,让俺俩赶快结婚吧。
俺爹也明白,他是家里没女人了叫我嫁过去伺候他们一家大小男人。可是俺爹那个样子,家里又有个天生的痴呆弟弟,谁敢娶俺家的闺女呀,俺爹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了。
我呢,心里不但没一点委屈,反而喜欢的偷偷的哭,我终于能嫁给他了……
我嫁到他家第二天,天不亮就挎着一大篮子衣裳去河里洗了,天真冷啊,屋里的尿罐子都冻结实了,山溪水是热的,但是流到半身腰就冻住了,我得爬山往出水口去洗。
衣裳洗好了我挎不动了,我就又从篮子里把衣服提起来一件一件的再拧一遍,好轻一点,可是那衣裳早冻住了。我就使蛮力挎着篮子一步一挪的回家。
回到家我浑身都湿透了,头发稍都结了冰,我不顾得换件衣裳就去厨屋做饭,做着饭还抽空把衣裳都搭到绳上,衣裳搭了三条绳子:那是他全家六口人攒了半个月的衣裳。
可是啊,我一点不觉的累,我心里都是欢喜,我在给我男人一家洗衣裳啊!
他们家比俺家还穷,因为都是男孩子,吃的多,粮食年年不够吃,都是吃麸皮馍馍,熬野菜、红薯叶子汤喝。我到他家从来没吃过白馍馍,就是家里有粮食的时候我也不吃,我给他们留着。他家有一头老母猪快生了,我夜里不睡觉坐在猪圈里看着。他爹喝醉了酒,我不敢睡,一会一趟去伺候他。他弟弟生病了,我深更半夜拉着他镇上给他看……
可是啊,我一点不抱屈,我伤心的是他还是不理我,我做牛做马他都不看我一眼,晚上他都不上床,自己睡在厨房里要不跟他弟弟挤一块儿。
我没法子啊,就更加给他们一家卖命。我怀孕九个月还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我瘦的满身的青筋爆着。杏花早看不上去了,一次次的找王胜利吵架……
我哭着求她别管我的家务事,她火了,说我是贱命一条,就配给人做牛马,还是不招待见的牛马。
在我生孩子的那天早上,天冷的屋里都呵气成冰,刚下过雪,屋檐上挂满了长足一米多的冷雨。
我在床上疼的大汗淋漓,他还是没进屋,我公公把接生婆请来了,当我生下我那瘦的皮包骨头的闺女后,我彻底的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