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王换毫无征兆的感觉眼前骤然一亮,就仿佛猛的看到了一缕惊鸿一闪的电光。
与此同时,低头沉思的老瞎子也一下抬起头,侧着耳朵倾听。
“那是什么亮光!?”王换只觉得那一道一瞬即逝的亮光刺的眼睛生疼,等到亮光消失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问旁边的黑魁:“你看到了吗?”
“什么?”黑魁楞了一下:“什么亮光?”
“亮光……从门外透射进来的亮光。”
黑魁摇了摇头,小方也跟着摇了摇头,就连刚刚从门外进来的老断也说没有看见。
这是一道只有王换才能看到的亮光,在如此深邃漆黑的雨幕中,不知道什么样的光线才能躲过众人的眼睛,只让王换目睹到这一闪。
“来。”老瞎子颤巍巍的站起身,对王换说道:“到这边来。”
老瞎子把王换带到了他平时一个人休息的小屋里,屋子很黑,瞎子本身就不需要灯火。等他们两个进来之后,老瞎子关上了门,然后哆哆嗦嗦的掏出洋火,点燃了一盏油灯。
王换本以为老瞎子点灯是让他照明用的,但老瞎子点燃油灯之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浅浅的如同茶盏一般的东西。这东西很小,估计直径只有四寸左右。
这个像是茶盏一般的东西,应该是用黑陶烧制出来的,上面又一些乱七八糟的花纹,看着似乎很整齐,可再看一眼,又会觉得很杂乱。老瞎子轻轻抚摸着黑陶茶盏,这东西估计有年头了,老瞎子可能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把玩,竟然玩出了一层包浆。
老瞎子把黑陶茶盏放在了油灯下面,然后倒进去一点水,尽管他看不见,不过水却倒得恰到好处。等水倒好,老瞎子取下自己那副用墨汁涂黑的眼镜儿,对王换说道:“指尖刺破,滴两滴血到水里。”
王换知道自己的这件事估计只有老瞎子才能料理,所以二话不说,从腰里拔出刀子,把指尖割破一点,滴到茶盏里两滴血。
两滴血在水中凝而不散,宛若一张黑漆漆的面孔上两只血红的眼睛。王换看着茶盏,突然感觉又是一阵说不出来的头晕目眩。
过了片刻,茶盏中的水突然开始一圈一圈的泛起了涟漪,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不多时,小小的茶盏里,似乎掀开了一场惊涛骇浪。
那两滴鲜血在水中非常顽强,无论茶盏中的水如何翻滚,血滴始终保持着凝聚的状态。老瞎子坐在桌子边儿,那双只剩下眼白的眼睛时开时合,不时的侧着耳朵,贴在茶盏附近倾听。
“听的不清楚。”老瞎子听了一会儿,自己摇了摇头,说道:“盯着你的人,是个高手,我要再看一看。”
“还能怎么看?”王换突然觉得老瞎子说的话有点不太靠谱,这帮人都知道,他是个瞎子,没有眼睛的人,又能拿什么去看东西?
老瞎子没答话,只是慢慢转头对着王换,那双全是眼白的眼睛陡然间一动,王换觉得自己眼前花了一下,紧跟着,他全身上下的汗毛,一根一根的直立起来。
老瞎子那双原本满是眼白的眼眶里,突然翻出了两颗小小的眼珠。眼珠是红色的,和血一样红,在全是眼白的眼眶里,这两颗眼珠显得非常诡异。
第37章 无迹可寻
王换从来没有见过老瞎子此刻的样子,他也从来都不知道老瞎子竟然还有眼珠,尽管两颗眼珠殷红如血,而且和黄豆大小差不多,可那毕竟是眼珠。
两人相识这么久,王换也没摸透老瞎子的底细。
“你藏的够深的。”王换看着老瞎子翻出来的那一双血红的眼睛,觉得头皮微微发麻,在如此昏沉又僻静的屋子里,猛然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换了普通人,可能会被吓尿。
“做人,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让人知道,即便是最亲近的人。”老瞎子慢慢的凑到那只黑陶茶盏跟前,注目望去:“你的家底被人摸透了,以后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会万劫不复。”
茶盏里面的水似乎渐渐的平息了,那两滴一直凝而不散的血滴,也慢慢融入水中。老瞎子用那双诡异的小眼睛目不转睛的看,表情也渐渐复杂起来,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咂嘴。从老瞎子的表情里,王换也暂时看不出什么。
过好一会儿,老瞎子才伸手把茶盏里的水给倒掉,收起茶盏。当他收起茶盏时,眼眶里的那两颗血红的眼珠一翻,立刻又隐没起来。
“看的不是很清楚,只看到了一面镜子,却没看到人。”老瞎子收好茶盏之后,转头对王换说道:“那人一定就在附近,你的影子就困在那面镜子里,如果离的远了,影子会散掉,他就困不住你,因此,这人在附近。”
“是十三堂的人?”
“这是个高手,我看不到,不过,咱们就十三堂这一家仇人,除了他们,应该没有别的人会对你下手。”老瞎子说道:“现在,叫老断去看看吧。”
王换点点头,事情已经大概清楚了,暗算他的人,躲在附近,对方既然敢跟来,就说明有把握不被发现。现在就是要看看,对方藏的深,还是老断找的准。
外面的雨还一直在下,王换出去跟老断说了一番,将事情前前后后讲了讲。老断仰脖子把酒瓶里最后一点酒喝完,二话不说,抹抹嘴巴就打开门钻了出去。
老断只把门打开了一道容他过去的缝隙,随后就紧紧带上了门。可就在打开门的那短短一瞬,王换似乎又感觉眼前一闪,一道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来的亮光,刺的他眼睛一痛。
镜子,这或许就是老断说的那面镜子,王换的影子就被困在这面镜子里。
老断出去之后,直到天亮时候才回来。他看见王换,先摇了摇头。
“没有找到人,这不是个普通的对手。”老断有一点点愧疚和尴尬,他人称三更阎王,勾魂老断,刺探伏杀的本领在整个西头城乃至周边首屈一指,可老瞎子说的明明白白,暗算王换的人就在附近,可老断却找不到,让他感觉很没面子。
“没事,再等等。”王换没有责怪老断,老瞎子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弄清楚之后,王换就觉得自己的心最起码没有那么慌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没睡觉,等到天色大亮时,雨停了,王换依然没有睡意,等到太阳露出时,他出门去转了转。
门外的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任何异样,胡同外面的那条小街上,卖黄桥烧饼和猪肉的摊贩已经出摊,几个小孩在肉摊周围玩耍,一条大黄狗也蹲在肉摊旁,渴望肉贩子能发善心丢一点下水给自己。十多个老人在街边打麻将,为了谁输谁赢挣的面红耳赤。
这是一条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小街,王换在胡同口站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回到家,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西头鬼市的生意都不能耽误。
王换睡的不踏实,他平时基本不会做梦,可这一觉下来,梦一直都在延续。
他仿佛又看到了秀秀,看到秀秀在家门口那片小小的竹林里,藏着自己,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等王换从梦中惊醒时,心口觉得闷,也觉得像是针扎一般的痛。有些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当一个青葱少年初生懵懂的情愫时,第一个走进他心里的女人,会留存很久很久,甚至一生都不能忘怀。
一天时间,就这样静悄悄的过去了,老断不甘心,自己偷偷在西条胡头周围又转了好几圈,可他依然没有什么发现。那个用镜子把王换的影子困起来的人,真的是高手中的高手,隐藏的如此之深,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露出。
黄昏时分,王换叫黑魁去拿了一千八百现大洋出来,然后一路朝西头鬼市走。他们在明里,老断和老瞎子在暗里,这一帮人都是靠着王换做生意混饭吃的,所以要全力保证王换的安全。
来到鬼市,他们两个重新搭起板屋,板屋刚刚搭起来,王换回过头便看到了半个月没见的小茶碗。
小茶碗的头发该是许久没有修剪了,额前那一丛原本整整齐齐的刘海如今显得有些凌乱。她的脸色也不太好,手里捧着一只玻璃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