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场其实就是一个口字楼,一共三层,最中间的那一大片空地,就是斗狗的地方。客人可以在四边的楼层里观看斗狗,顺便喝酒喝茶抽烟土。口字楼第二层南边那一排,是所谓的贵宾楼,这一层楼距离斗狗场的位置最合适,不用离开屋子,就能把狗场的情景尽收眼底。
王换在屋子里坐了,两个伙计忙前忙后端茶送水,等茶水干果点心都上齐了,一个伙计问王换,要不要喝酒,正宗的陈年老白汾,如果有酒兴,狗场还可以派人去请姑娘陪酒,这一切都是狗场开销。
王换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在屋里推杯换盏,喝的红光满面。
这个地方每天十二个时辰不歇,每个时辰都有一场斗狗,随时可以下注。王换看了一个多时辰,对身边的姑娘说道:“手痒,拿三百块,去下一注。”
第122章 循序渐进
三百大洋,在小白龙的狗场里,算不得什么大注,不过,狗场的伙计都是眼睛里长钩子的,看得出来,王换下这一注的时候,是随心所欲的随手一下,这样的主儿,只是拿三百块当个零头而已,真是赌兴上来,注会越下越大。因此,伙计们接了注,恭恭敬敬的把收钱下注之后的底单给王换送来。
王换接过后,看了一眼,这张底单的纸,不是普通纸,而且底单上肯定还有防止作伪的暗记。
“看看运气怎么样。”王换随手把底单丢在一旁,举着杯子,呲牙一笑:“喝酒,喝酒。”
他说的是一口地道的南方话,姑娘们也不知能不能听懂,只是随声附和。有人偷偷瞥了瞥被随手丢在一旁的底单。这个东西是狗场下注的凭据,狗场认单子不认人,等斗狗结束,完全要靠底单去兑钱。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觉间,这个时辰的斗狗,已经开始。口字楼下方的空地,两条凶神恶煞的斗狗被拉上了场。在屋子外头伺候的伙计,还有陪酒的姑娘,平日里见惯了这些,也不以为意,只有王换兴致勃勃的看。
在口字楼一楼的一间大房里,聚集着十多个人。这间大屋没有门,门是在楼外开的,只有一扇不起眼的小窗子,窗子里时刻有一双眼睛,默不作声的注视着斗狗的全部经过。
屋子里有一股旱烟和烟土混合起来的烟气,味道有些怪,两三个人围在小窗子跟前,剩下的都在后面一张大桌周围坐着。
大桌旁边有几只很大的桶,桶里全都是钱,一个壮硕的黑脸汉子看看几只大桶,觉得很满意。这一场斗狗下来,自己又能赚不少。
如果无人引荐,或许谁都想不到,这个壮硕的黑脸汉子,就是人们常说的小白龙。
从上到下,除了牙,瞧不出小白龙身上有一点白的意思。但是,小白龙对自己这个诨号很受用,有人喊他白龙哥的时候,小白龙就会把一嘴牙都笑的露出来。
狗场看似公平,但永远都是吃大赔小,每次赌客们下的注整理起来,就会根据赌注安排这一场的输赢。输赢是被小白龙控制的,不可否认,有人能在狗场发家,但更多的人是血本无归。
斗狗不可能时间太久,更不可能大战三百回合,狗没有那么强的体力。一般来说,小白龙的狗场里,至多一刻钟就会见胜负。每每胜负决断的时候,旁边的人群就会爆发出笑声和咒骂苦号声。
王换始终觉得,在这个地方,是最容易看清楚一个人的。人的所有一切,在赌桌跟前,会毕露无疑。
这个时辰的斗狗结束了,很不幸,王换押输了。旁边陪酒的人发出了一声叹息,但王换一点都不在乎,斗狗下注的本金是马王爷给的,而且,马王爷是专门朝着输处让王换押的。
王换露出了一副不服输的表情,和很多在赌场里输钱的纨绔子弟一样,嘴里骂骂咧咧,随手掏出更多的赌本。
每个时辰,只有一刻钟用来斗狗,其余的时间都很松散,赌客们可以随心所欲,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在屋里睡觉,也不会有人理会。王换隔壁房里的赌客,已经在这儿呆了两天两夜,输的脑壳发晕,这时候实在撑不住,闷头大睡,鼾声从隔壁传到了这儿。
王换喊来伙计,拿了一张晋丰钱庄的即兑银钱票。大洋毕竟携带不便,谁也不可能随身带着成千上万的大洋出远门。晋丰钱庄的即兑票,在小镇附近是通用货,见票等于见钱。
王换拿了五百的票,交给伙计,又下了一注,嘴里还在嘀咕。
“爷,手气若是不顺,不妨歇一场,咱们这里十二个时辰,都有场子,不怕下不得注的。”
“下!”
伙计点点头,带着票走了,到大屋旁边的一间屋子,找人验了票,确认不是假票,便开好底单,交伙计带了上来。
伙计拿来底单,王换又看了一眼,然后丢到一旁。
王换把该做的戏都做足了,一边等着斗狗,一边喝酒抽烟,一边跟身旁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聊天。他说的南方话,姑娘听的不太懂,但聊的多了,姑娘还是听出来,原来这人的父亲在南方做很大的生意。
“爷,在南方的,怎么跑到我们这边来了?这穷山恶水,可比不得南方啊。”
“买玉。”王换咧嘴一笑,伸手亮了亮,他指头上带着两个马王爷给的扳指:“买了玉料回去,打了戒指镯子,转手就是几倍的利,我都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个赚钱更容易的。”
能吹的牛,王换全都吹了,吹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下去,闭嘴开始喝酒。
时间就在这个屋子里一分一秒的过去,王换场场不落,场场下注,场场押输。其实,马王爷就指点了一场斗狗的结果,后面几场,都是王换自己凭感觉下的。马王爷交代过,最好一场都别赢,王换只觉得没有辜负马王爷的厚望,自己凭感觉下的注,真的一场没赢。
他在这儿腻了六七个时辰,前前后后输掉了差不多五千大洋。输的两个陪酒姑娘都有些看不下去,想劝王换收手。
王换的眼睛红了,因为喝了酒,而且很困。但在别人看来,这是标准的输红了眼。
王换把伙计叫来,问伙计,小白龙的狗场,最多下多少。
“爷,狗场的老规矩,封顶五万。”伙计赔笑道:“爷是富贵人,到这儿来,只图个乐,输了赢了,爷多半也不在乎。”
“五万?”王换在身上翻了翻,翻出一叠即兑的银钱票,前后查了查,竟然不多不少,正巧五万。他直接把钱甩了过去,说道:“下五万。”
“爷……”伙计一下愣住了,狗场的规矩,是封顶五万,但自从小白龙他们开了这个狗场之后,就从来没人下过这么重的注,伙计的额头冒出一层汗水,五万大洋是什么概念,他心里自然知道。
“怎么?不是说了能下五万吗?爷输了钱,不许翻本了?”
“爷,这一场,是……黑李逵对雪中豹,爷是想下到谁身上?”
黑李逵和雪中豹,都是狗的绰号,斗狗之前,伙计会把两条狗斗的详细情况介绍一遍。黑李逵和雪中豹这两条狗,实力其实原本相差不大,但是,雪中豹前两天上场的时候,被咬伤了后腰,很深的伤口,现在也不可能痊愈。狗和人一样,腰受了伤,身子就使不出多大的劲儿,会在争斗中被对手压制。所以,这一场雪中豹是一赔三。
押下去五万,一旦雪中豹斗赢了,就能得到十五万。
王换砸了咂嘴,他在这儿混了这么长时间,等的其实就是这一刻。马王爷交代过,到了这一场,一定要押雪中豹赢。
王换不知道马王爷有什么安排,但马王爷既然这么说了,他就这么做。他装模作样的琢磨了一会儿,猛一抬头,说道:“雪中豹,押雪中豹赢。”
“爷,等等,这个我做不了主,请爷稍等。”
伙计匆忙离开,跑到下面去报信。这个时候,天已经泛亮,很多赌客要么输光了,要么困顿不堪,下注明显比前一场少了许多。小白龙也准备趁着这个时候打个盹。
但是他一听见竟然有人要下五万大洋的注,整个人顿时精神了,睡意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