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想到,当时发现天枢峰底的青鸾羽毛时,师兄曾给过她一本古籍,说是师父留下来的。泛黄纸页中,唯有青鸾那页折痕明显,宛若被翻阅过无数次。
山中子在这个惟天赋论的修真界,也许资质不能算好,但一定是个聪明的人。
当年九华山掳走她,师父知道吗?这些年来,是强装不知吗?
江念皱眉,又想,师兄也是知道的。
那当年……七好门之祸,也许并非只是单纯的纨绔仙二代看上弱小宗门美貌少女,企图强抢豪夺引起的一出惨案。但已过经年,知情.人俱归泉下,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了。
她仰头看向天空,深蓝天幕上,一轮亘古明月。
霜月高悬,银白月辉朗照大地,山林披上层朦朦胧胧的白纱。
少女小脸瓷白,杏眼柔软,抬起眼望着月亮,神色迷惘惆怅。
谢清欢默默注视她,想过去抚平她眼里的伤感,但振翅一飞,被栏杆弹回,才想起自己还关在笼中。
小肥啾不放弃,一点一点挪到笼门前,努力歪着头,用嘴叼起金锁,小小的喙啄了啄锁,发出清脆声响。
江念听到声音,低下头。
小肥啾越狱未遂而中道被抓,心虚地收回喙,把自己缩成一个毛球。
江念一弹指,金锁应声而落,她伸出手指,小肥啾歪歪脑袋,跳到她的手上。
她捧着小小软软的一团毛球,胸腔中好像有一只小鸟在打滚,麻麻痒痒,于是慢慢低下头,亲了亲它的身体。
小鸟身体更烫,不堪承受般,浑身无力软软卧在她的掌心。
江念亲了口,又把它重新丢回金笼里,然后提着鸟悠悠转到十殿阎罗找君朝露。去的时候,君朝露正扛着锄头,在刑堂外挖挖填填。
青年头发扎起来,双袖束紧,弯腰吭哧吭哧挖土。
江念:……难道他要趁着陆鸣和慕曦儿还昏迷,把他们两人埋进土里?重复七杀宗和谐有爱的师门日常?
倒也不必如此吧。
君朝露听见声音,扭头,见到是她,笑容温煦,“师尊,”他让开身子,露出身后几株带土的小树,笑道:“我想种一些花花草草。”
原来为了维持凶狠魔修的身份,他把刑堂打扮成阴森可怕之地,前面广场四角,分别放置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凶巨大的雕像,头顶血红阵法运转,让这儿远远望去,便是血海翻腾,宛若噩梦。
但现在反正什么都被江念知道了,君朝露索性不再隐瞒,笑吟吟地指了指前方:“我准备把那块种满海棠花,还有广场四凶的雕像都去掉,好丑,其实我一直挺嫌弃的。”
江念表情一言难尽,“想不到你还这么热爱生活,这些年假装坏人,可真委屈死你了。”
君朝露弯起凤眼,“没有没有,我修魔发自真心。”他瞥见江念鸟笼里的小肥啾,眼睛一亮,“师尊,我们把四凶雕像换成四灵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漂亮一些是不是?”
江念嫌弃地皱眉,“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就行了。”
想象了下,他们堂堂魔宗,以后处刑的地方开满粉粉白白的海棠花,这是刑堂呢?还是后花园呢?她心想,以前看不出,大徒弟还有一颗当园丁搞花卉的心。
算了,他开心就好。
她拎着鸟笼,“给我找个最严密的牢房,把它关起来。”
君朝露眨眨眼,与笼中小啾大眼瞪小眼,半晌,他放下锄头,小心接过金鸟笼,问:“师弟做错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要关起来?”
江念:“关就关,废话这么多干嘛。”
君朝露垂下凤眼,嘴角勾了勾,“上次关九华山掌门的那间牢房还空着,里面机关大部分也还在,要不把小鸟放进去?”
他一抚掌,温柔笑道:“就把鸟笼挂在铁链上,若是小鸟稍微振翅,就能触动机关,墙壁上喷出火来,保管把小鸟烤成一只香喷喷的小鸟。”
江念听完,脸色一沉,“那换个房间。”
君朝露可惜地叹口气:“师尊不喜欢这个吗?那便去地底最深处吧,平时魔修们把那儿喊作十八层地狱,便是说身在那处,要受十八地狱的酷刑,石压、刀锯、火烤……”
江念拧紧眉,从他手里夺过鸟笼,“行了!你待在这边种你的花吧,大孝子。”
君朝露心中长松一口气,脸上依旧笑容款款,偷偷丢了颗水灵果到金鸟笼中,把江念送至刑堂门口,朝她躬身行礼后,继续捡起地上的锄头“师尊,我便不送了。”
江念抱起鸟笼,腾空而起,忽然转身道:“别整什么四灵了,就用青鸾吧,青鸾最漂亮。”
说完,她脸微红,扭头又飞到无边风月。
慕曦儿刚醒来,遣散男宠,坐在绣楼最高层吹风。
看见江念,她本想像原来那样亲亲热热地过来讨要师尊的宠爱,但想到自己身份,眼眶一红,小脸雪白,乖顺跪在地上。
江念跳到屋顶,从她身旁走过,“起来,好歹你也是这里的主人,叫你那群男宠看见,成什么样子?”
慕曦儿抹了把眼泪,贝齿咬着樱唇,开口就是一声哽咽的“师尊”。
江念扶额,“别这幅样子,有事交给你办,你找间房,把它关起来。”
慕曦儿泪眼朦胧,隔着水雾,一切都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她隐约瞥见江念手里提着个笼子,凑过去一看,“嚯,师尊干嘛在鸟笼里装一只虾?”
江念:……
慕曦儿脑子短路片刻,对上江念面无表情的脸,吓得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双.腿离地了,聪明的智商又开始占领高地了,她终于记起这只关在笼子里的皮皮虾是谁,登时吓出一头冷汗,脸色苍白,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师尊囚住真人是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