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惊惧中冷静下来,身上冰凉一片,那一刻突然有点委屈。
早上出门时闻到公共厨房的饭香,程恩恩忽然意识到,应该学着自己做饭了。
这几天午饭和晚饭都是在江叔叔那儿蹭的,只需要花个早点钱,便不知柴米油盐贵。但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蹭下去的。
于是下午,她坚持没吃晚饭,提早离开了。
市场离得不远,她打算做咖喱鸡饭,买了肉和菜,还买了米,不过咖喱找了两家小超市才找到,绕的远,回去时天已经擦黑。
小街晚上人少,通往出租屋的一段小路虽然不算偏僻,但独自走夜路还是有点吓人。尤其是,墙根处蹲着几个新时代的非主流青年,正在抽烟,说的话听起来非常社会。
程恩恩贴着路边,走得非常安分守己,一眼都没敢多看,但不知哪里惹了注意,余光突然看见,有个青年站了起来,快步朝她走来。
心一凛,她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周围除了她再无其他人,那个青年的视线明显是在盯她,程恩恩情不自禁往后退,背后已经是墙。
在静观其变和拔腿逃跑中犹豫了一秒钟,她刚要做选择,那位青年脚步突然一停,以倒带的方式退了回去,蹲下。
程恩恩趁机转身就往前走。
范彪瞧着那道身影走出一段忽然开始小跑,一路跑到楼下,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才跑进去。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冷酷的视线盯着对面,几个小青年扔了烟,略显慌乱地结伴离开。
范彪回身,走向停在路边阴影处的黑色轿车,打开车门坐进去。
“这片儿太乱了,怎么还冒出来一群小混混。年关了,都想弄点钱回家过年呢,这要不看着,真不定出什么事儿。”
方麦冬坐在副驾上,向后头望了一眼:“江总,要进去吗?”
“现在进去干嘛?”范彪说,“反正今天晚上之后程姐就会回来了。城哥进去她不害怕了,不回来咋整?”
江与城没答,隔着玻璃望着那栋已经很有年头的老楼。
过了阵,直接推门下车。
第55章
楼里各家各户都亮着灯, 说话的声音在楼下都能听到。程恩恩一直跑进小屋,平静了一会儿, 开始准备烧饭。
食谱网上搜的, 她一字不落地记住了:几种食材都切丁, 将鸡丁炒一炒, 然后将洋葱炒一炒, 再和土豆胡萝卜一起炒一炒,最后加水煮咖喱。
刚炒完鸡丁盛出来,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程恩恩看向门,将手里的盘子放下, 那一瞬间四肢紧张, 甚至忘记问一声:是谁。
静默持续片刻,门外传来江与城的声音,“开门, 是我。”
程恩恩大松一口气,过去打开门:“江叔叔, 你怎么来了?”
江与城:“路过。”
“快进来吧。”程恩恩把他让进门。
小屋狭小,她有点不好意思,跑到书桌前搬唯一的那把凳子:“江叔叔, 你坐……”
一回头,见江与城已经脱下大衣,在她的小床上坐了下来。
他倒是不见外。
江与城扫视一圈,这间屋子实在太小,不及家里卧室的一半。不过程礼扬当年带着她离开家, 租住的就是这样的房子。
程绍钧与方曼容离婚时,两个孩子是打算各带一个的,才11岁的程恩恩无疑不如18岁的程礼扬“省心”,两人争执不下,最后程绍钧放弃房子,两人才勉强达成共识。
但程礼扬清楚,无论程恩恩跟着谁,都得不到应该有的照顾,所以毅然决然地提出自己抚养程恩恩。
当时他才高三,还在念书,程绍钧和方曼容答应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并不总能按时到账;他也不如程恩恩这般“幸运”,有一个大方的雇主给他月薪五千的家教工作。
那时江与城与他尚未结识,没见识过他们当年的窘迫,但程礼扬时常忆苦思甜,曾经的艰难困苦都笑着讲。
江与城听他讲过:出租屋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他又想办法弄来一张木板,搭了张简易床,小的自己睡,大的程恩恩睡,还给她挂上碎花的小帘子。他说家里再穷,小丫头也得有自己的“闺房”。
也听他讲过:屋子太小,一炒菜全都是油烟味,有一回程恩恩贪睡,一直睡到傍晚,刚好他在炒洋葱,呛得她直流眼泪,眼睛怎么都睁不开,吃饭都是闭着眼,泪流满面。
江与城闻到洋葱味儿时,回过神,见程恩恩站在灶台前,正把脸扭到一边,锅铲在锅里盲翻。
所幸量少,不至于太呛。
“在做饭?”他问。
程恩恩把脸转过来,眼角悬着泪:“嗯。”
眼前冒出她闭着眼睛泪流满面吃饭的画面,江与城笑了一声。
“……”
她做个饭有什么好笑的。程恩恩小声嘀咕,然后把土豆和胡萝卜一股脑倒进去,翻翻翻。
江与城一直没说要走,摆明了是要在这里蹭饭了,刚好程恩恩今天做得有点多,省一省也能盛出两碗饭,浇上煮的粘稠的咖喱汁,端过来放到桌子上。
咖喱大约算是对新手最友好的菜了,步骤简单,连调料都不需要自己加。初次尝试,看起来是成功的。
程恩恩把勺子递给江与城:“江叔叔,你尝尝,我第一次做。”
他坐在床上,她坐凳子,逼仄的小屋里,就着空气里散不尽的洋葱味,两个人吃起这顿意义非凡的咖喱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