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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1 / 2)

他一箭射向已被洛九江弹出的花苞。

两人都连中十发,当然是手快者胜。但若是一人只中了九发呢?

要在以往,这也只不过是种寻常手段,假使有人射落了旁人箭支,大伙儿没准还要为他高声叫好,让他再露一手看看——毕竟同为移动靶,箭矢的速度更快,面积也更小。

可洛九江手上弹出的乃是一朵质轻且软,能被邱常云一箭截断,又不会使始作俑箭偏离方向的花苞。

“这该算正常比试吗?”场下有人迟疑道:“用单箭对花苞,着实不算公平吧?”

“花苞细小,邱兄能一箭贯两苞,这远比以箭击箭的水平要高了。这本就是一场弦击赌约,也没什么不能互相干扰的规定。”另有人看出邱常云这一箭将达的轨迹,反而出言赞赏。

箭场众人议论纷纷,却全然不干扰两位事主。洛九江仰头看着天上那一道明显用来捣乱的箭矢,讶然道:“原来你还不错。”

邱常云冷笑一声,把这话全当成洛九江将输时心中不甘的讽刺之语:“相比起来你就很一般了,明明身为坐井观天之人,却偏爱哗众取宠。我只可惜你力气不济没射三枚,不然十比七会更好看些。”

“唉,初次见面,你可能对我有点误解。”洛九江手上弹弦仍然未松,说话功夫第十颗花苞已经如流星赶月一般,用一种远比前几次快得多的速度直追邱常云箭尾。

你是蠢货吗?邱常云几乎要指着洛九江大笑出声,以他眼力自然不难看出那一弹是奔着自己长箭而去,然而用花苞对上几斤的重箭,这举动简直与以卵击石无异,除了鸭子拱门自己送肉上来还有什么好说。

呵呵,他心中自得地想着:刚刚是你故意搅乱我的思绪,现在我出一箭,就以力破巧把你逼疯了?

真是小孩子啊,年纪小,稳不住,随随便便就能解决,亏我刚刚还为他恼火……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尚还未成型,洛九江的声音就从旁传来:“第一,我的力气够比到你哭着回去找亲娘吃奶加劲儿,不劳费心。第二……结果不是十比七,最好也只是九比九。”

洛九江说这话时语气自若从容,显然有着不一般的自信。邱常云一怔,忙向天上看去,见到的却不是自己预计中两枚花苞被当空截断,花瓣零散飘残的场面。

什么?竟然是自己的箭被击偏了!

我的箭怎么会被击偏?

邱常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飞快眨动了两下眼皮再重将视线定格,目中所见竟然还是那副不可思议的场景。

他身边的这个散修,这个其名不扬的黑衣小子,竟然用最后手中的最后一颗花苞打飞了他的箭。

随着熟悉的啪啪两声,先前射出的花苞如之前七枚一样完美迸开,剩余的最后一枚力道显然未尽,稳稳挟带着邱常云的箭矢一起,在还没碰到神鹭钩紧的爪子时就向下坠落。

随着花苞在白鸟身上落定,四周陆续传来欢呼之声,最响得便是散修,其余学子也有被这完美的技艺和跌宕起伏的事态感染,亦为洛九江叫起好来。

校场上欢呼一片,只有邱常云呆呆站着,只觉得那啪啪两下像是两记火辣辣的嘴巴,狠狠地抽在了自己左右脸上。

“你……”

邱常云还有四箭未用,不过此时已经不必用了。他猛然甩头盯紧洛九江,眼白上缓缓渗出几道鲜红血丝,嗓子却干涸沙哑得发音困难。

这意味着什么?一时间仿佛有万鼓同时在他耳边轰鸣,震得他站立不稳,头晕目眩,脑子已经浑噩成了一团浆糊。

这意味着什么?邱常云反复想着:一枚花苞怎么可能击飞沉重所玄铁铸的重箭?除非这小子在其中输入了足够多的灵力,可路边随手可摘的花苞怎能吃住这么多灵力?换而言之,能随便摘个花苞就蓄满这么多灵气的黑衣小子,他究竟是个什么人?他真的只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筑基三阶?

“你耍弄我。”邱常云悲愤道,他声音一开始还很轻,但越到后来就越坚定,最后一字已经近乎嘶吼,“你隐藏了修为,你故意钓我上钩,你就是要以羞辱我,以羞辱书院学子,以践踏青龙书院为乐!”

这帽子扣得太大,其中真实性有几分姑且不论,但这副“拉个垫背的”一般的难看模样,实在是让他的仪态风度丢了个彻底。

“同样都用弓,怎么差别就这样大?我看我那朋友哪怕让你半个脑子和一只眼睛,照样能把你吊起来打。”洛九江松开弹弓弦垂手摇头,无奈道:“你辨不出来吗?我留得最后一颗弹子是流云霞果,不是流云霞蕾——之前连射两枚而不是三枚,我防得就是你来这手。”

原来是这样。洛九江附近的学子散修纷纷恍然。流云霞花苞与果实差别确实不大,蕾花果同存也是这花木的特色。身为箭手眼力本该比常人敏锐,没能分辨出花苞与果实的区别,这本身就是邱常云自己的不足之处。

“我不过用正经比试跟你分个高下,你就做出受辱的姿态以致如此,反而对自己先前恶意欺压散修的行为不以为意。我只是赢你几箭,竟劳你污蔑个这么大的……”洛九江把目光在对方的青衫明珠之上放了一会儿,继而讽刺笑道:“真是见识了。”

他这句话没有鲜明指代的对象,然而四周的青龙学子听了,却都颜面发烧,另有一个干脆举袖遮脸,显然也为邱常云的举动深以为耻。

“邱兄,别闹了,愿赌服输天经地义……”两个悬珠学子一齐出来扯邱常云的袖子,显然再看不下去这场闹剧。方才那个书生连摇了几下头,不再看邱常云尴尬神色,上前拍了拍洛九江的肩膀,连连赞叹道:“小兄弟出手漂亮!”

“谬赞,我是个投机取巧上来的,当不起师兄的夸。”对着一开始就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书生,洛九江自然没有板着脸的道理,朗然笑道“要不是……”

话音未落,洛九江不顾正含笑侧耳的书生,自己骤然转身!

他反应飞快,几乎和身侧的邱常云一起动作。除他之外,在场诸人竟谁都没反应过来,无论哪个都没料到,邱常云居然在那一瞬间甩掉了两位同窗的手,拉满弓对准了洛九江!

洛九江这一下让开了后脑,于是那闪烁着锐光的箭矢就正对着他的眼睛。此时两人距离不过三步,只消邱常云手指一松,那支玄铁重箭就将直冲洛九江柔软眼窝。

不比后脑还有颅骨挡着,玄铁箭单是箭杆就有手指粗细,挟裹的力道更不用说,这一箭若是真发出去,那下场简直惨不忍睹。

若是洛九江此时手按刀柄,箭刀齐动,以刀挡箭,没准还有一线生机可博。然而他右手正拎张小破弹弓,扔下弹弓拔刀抵挡的工夫里,足够邱常云杀他七八回了。

方才还有说有笑有人声的箭场上陡然一片寂静,只有天上的神鹭粗嘎地叫了两声,不知是否是为此时为没人出箭而感到无聊。

“邱、邱兄,你把弓放下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轻颤着发声,声音又柔又软,话题既避开了洛九江和散修们,又避开了那个赌约,像是生怕惊动了邱常云哪根脆弱的神经:“一会儿早饭便开了,晨时的鲫鱼豆腐汤乃是一等美味,你我何必错过了?”

这话若在赌约前说,没准还能拉走邱常云,此时再提已是迟了。邱常云面如阴云,眼白上已经被鲜红细丝缠绕,他胸口大起大伏,显然正处于暴怒之中,端着弓的手却极稳。闻言他一声冷笑:“鲫鱼豆腐?好,我这就看看这小子的脑浆是不是也一般颜色!”

“邱兄不可!那是人命!”那人脱口便惊叫而出,反而是即将被害的当事者之一不以为意,看着满面狰狞的邱常云倒笑出声来:“朋友,你是匹牛吗?”

不知是不是由于挟住洛九江要害的缘故,邱常云听他一句问候虽然脸色更差,却没有立刻发箭:“你骂我慢吗?”

“慢算什么。”洛九江一撇嘴道:“你看,从始到终我说赌你就敢跟,我说你要输你马上自己心里承认,我防着你起幺蛾子你偏偏就干这个……到现在我不过指出你点不对,你就翻脸成这个地步。不对,牛还要人牵着鼻子才走,你却是我不用牵都闷头往沟里冲,你明明连牛都不如啊!”

洛九江一张嘴真正毒起来,那简直是骑在人脖颈上鼓擂。邱常云的最后的一点耐心只容他听完洛九江这段话,不管身边人紧张神色与如何劝阻,他骤然撒手,心中涌动的愤怒和他脱口出的言语一样恶狠狠地:“你去死吧!”

铛然一声,宛如金铁相撞。

洛九江右肋下当然不会多长出一条拔刀的手臂,众目睽睽之下,他便用那柄其貌不扬的粗糙弹弓挡住了邱常云的重箭。

神鹭是院长特意指派,一身皮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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