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残从他亮相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这时才朝洛九江的方向倾了倾身,小声嘀咕道:“你们这个顺序是不是有点不对?”
洛九江没明白他的意思:“谢兄是说哪儿不对?”
谢春残向他曲起一根手指:“你看,从时间上说,你们两个是在圣地双修的,对吧。”
“是啊。”
“然后到了白虎宗时,在朋友的见证下,你们喝了第一杯交杯酒?”
“这个谢兄都打听出来了?没错。”
“然后现在。”谢春残指了指洛九江和寒千岭的衣服,“差点孩子都生了之后,你们现在才想起来拜堂?黄花菜早凉透了!”
洛九江:“……”
别说,仔细想想,先洞房,再喝合卺酒,最后拜堂,这个顺序仿佛是有点问题……
不对!他们今天根本不是来拜堂的!
洛九江哭笑不得地把话题重新扯回来:“谢兄跑题了,你刚刚夸我什么呢?还是详细说说这个。”
满堂为之喷笑。
谢春残唇角的笑容登时显得有点诡异,他警告洛九江:“你会后悔的。”
洛九江自然不信这个邪,他连玄武都杀了,世上能让他后悔的事绝对说不上多:“谢兄何出此言?”
“那我就继续往下讲。”谢春残见他执迷不悟,清了清嗓子,重新接上了刚刚的话题。
“人间庙会,图得是一个团圆热闹,临近大年,就更不看什么打打杀杀的武戏。我在人间观赏的这一出刀神曲目,就是一出团圆,美满,情感丰富的热闹好戏。”
谢春残绘声绘色地坏笑道:“那我给你们学唱一折‘牡丹撷’——这公子身柔体轻眉目好,当是书院第一娇。我洛某人当路横刀又拦轿,打个稽首忙把消息报。公子急急停下听我细表,深恩重谢全惹在眉梢。恍惚间香囊轻分馥郁闹,自是人间富贵花把我细细瞧……”
洛九江:“……”
寒千岭“……”
游苏:“……”
一听到“牡丹撷”三个字,洛九江心里已经有了点不祥的预感,如今再一听那恶俗的唱词,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洛九江登时眼前一黑,颤巍巍地问道:“还有更坏的消息吗?”
谢春残耸肩,手指一点阴半死:“这是凌霜傲雪的寒梅栽。”
阴半死脸色漆黑。
一指楚腰:“侬丽多娇的桃花留。”
楚腰笑盈盈地冲在座诸位行了个礼。
再示意沉渊:“沉密寡言的水仙来。”
沉渊:“……”这是因为他和洛九江长得像,还是因为水仙特别容易“哑花”?
最后朝寒千岭拱了拱手:“自然少不了冰肌玉骨的深雪颂——据说原先要拿雪莲做折子名的,后来总算有修士站出来,告诉他们那形态基本就是棵大白菜。”
寒千岭:“……”
寒千岭无话可说。
谢春残说得对,洛九江真的后悔了。
他现在简直不能侧头去看身旁寒千岭的脸色!
倒是寒千岭极其沉得住气,在这样的消息下也依旧冷静如常,非常镇定地指出了一个问题。
“谢道友,你还没有提到你自己。”
谢春残:“……”
终日打雁,总有一天要被雁儿啄眼。谢春残一年到头说三万六千段小黄段子,于是终于自己也有成为戏剧主人公的一天。
讲了个尽兴的谢春残讪笑一下,连连咳嗽道:“我自然只是棵无足挂齿的仙人掌……”
话音未落,他脚底抹油就想开溜,脚腕却好似被重重地扯了一下,然后谢春残面前银光一闪,一排灿灿银针夺夺几声,整齐地钉在他鞋子边上。
沉默寡言的沉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潜到了谢春残边上。
比起他来,同样挪动了位置的楚腰就从容不迫地多:他手中茶盏始终未曾放下,眉目弯弯地朝着谢春残一笑,果然双颊艳美犹如灼然桃花。
谢春残回头去看自己的脚腕,却恰好看着游苏甩了甩笔,从容把湖笔悬回笔架上。他坦荡地朝谢春残送来一眼,神情无比正直,就仿佛那根拽住了谢春残脚腕的皮筋不是他画的一样。
谢春残:“……”
连游小公子都学坏了吗?!
他自暴自弃地承认道:“我性狭好赌,当然是一株招财进宝的金盏菊……”
于是左拉右扯之间,在座诸位除了年纪尚幼的齐溜溜外竟然无一幸免,于人间的恶俗趣味之中全军覆没。
把这件事连续琢磨了一会儿后,他们这些朋友最终也只有哑然失笑的份儿。
最终若不是封雪冲进屋内说了那一番话,那谢春残没准真能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