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半死巡视过一圈,从峡谷里转回来,转头看看左边的游苏,其实心里也有点想把这个小公子也打发走。
倒不是他不信任游苏的能力,之前在古木界的时候,两人已经短暂合作过一遍。游苏的画魂比起从前来俨然精进了许多,在这样的战场上是一种非常得当的群杀之技。
可当初阴半死带人出使白虎界的时候,公仪先生曾经让他多照顾游苏。
之后便是生离死别,那句“照顾好阿苏”,竟然是公仪先生留给阴半死的最后一句话。
几乎堪比遗嘱了。
阴半死稍稍出神的一瞬,峡关世这头强行切断的跨界通道已经被对面重新修补好。
听到动静,阴半死和所有学子都神情一凛,下一刻,便见通道撕裂洞开,成千上百的日月妖族目露凶相,手持法器巨骨,将那道亡羊补牢般的通道封印踏在脚底,直冲阴半死等人滚滚而来!
作为道源的持有者,这一千个妖族尚未逼近,阴半死已经感受到对面传来的些微道源力量。
这力气在他这里或许还不足称道,可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已经拉开了天堑之隔。
游苏手腕一抖,长达丈许的画轴便自发铺散开来。而阴半死双袖一扬,那画轴中如细雨般飞射而出的银针便被他的力道包裹,挟道源之气,直逼日月妖族的暗伤与要害。
大多数妖族都不把这种细如牛毛的银针放在眼里,既然针上无毒,那就权当挠痒痒。只要少数几个在古木界与阴半死对战过的妖族开口提醒,却已经太迟了。
银针刺破皮肤,游进经脉,携灵气逆冲泥丸,在体内好一阵翻江倒海。阴半死操纵能力岂同一般,不过一个回合,照眼之间,但凡中针者,无不是有旧伤的引旧伤,没旧伤的造新伤!
而反观峡谷的另一端,游公子绷着脸,神情仿佛非常紧张——可他紧张归紧张,手上动作却是非常利落。
他左丢一个画轴,落地化为一条黑蛟,右丢一个画轴,从里面摔出一对神色冷淡的姐妹。最后一个王牌画轴被他唰拉展开,却是蓝龙一条,正环着一个黑衣刀客!
游苏拼命拦住了这几个他画魂出来的人物:“不要上去杀不要上去杀,帮我挡一挡啊……”
张嘴说话也没耽误他提笔,就在嘴皮子上下翻飞的功夫,游苏挥毫泼墨,已经在一张空白画卷上勾勒出了一个刀客的影子。
那影子被他两笔勾勒出一把长刀后,就自发地走下画卷,留下一张空白如新的画纸,能让游苏继续往上画。
游苏一边画一遍喃喃细念。有不知情的妖族以为他在说什么独门法诀,拼着身受重创逼近游苏身侧,想要打断他的念诵。
然而这妖族凝神一听,原来这个人类小子竟然在说:“黑袍上色好费功夫,洛兄你下回穿白衣服好不好?”
接着只闻背后长刀咔嚓一声,妖族吐血三丈,死不瞑目。
第300章 黑纱
玄武上一次出兵时,一万日月妖族被他分两路, 每支队伍恍若破堤而下, 如虎如吞, 似聚似怒。
而这一次,鉴于小世界本身的空间大小, 和小世界自身的承受能力,玄武将队伍分股如平铺纸扇,兵力岔开分界而行, 也可以算得上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了。
这两次出兵的情况, 在玄武界内部为人津津乐道。其中最引人瞩目的, 无疑便是两场战争中的建议者和指挥者——有趣的是,这两个身份的所有者, 竟然是同一个人。
他就是近来玄武座前最得宠爱的九族鸱吻, 董双玉。
玄武有件法宝名为“琼楼玉宇”, 物如其名, 是个可以随身携带,放大缩小的空间灵器。
如今这座宝珠流光的飞檐宫殿, 就坐落在古木界的中央, 充作是中军议情的主帐。
董双玉回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沙盘, 摆在自己和玄武的中央。
这东西是玄武之前强行从椒图手里征集过来的, 椒图再见着它, 显然回忆起了当时的怨怼,手中一柄才三四斤的小银锤被他抡得咣当咣当震天响。
董双玉装作听不着身后的背景音,指点沙盘的情况给玄武解说道:“大人请看, 如今涌泉,春归,西池,御华四界已现败像,最迟一个时辰后便能分出结果。”
玄武盯着沙盘盘面琢磨了一会儿,自己弄清楚了这个东西大概是怎么看的。
他指了指剩下几个浑圆无波,表面既无火光也无洪水的界珠,问董双玉道:“这几个怎么回事?”
董双玉的睫毛微垂,如实解答道:“若想拿下这几个世界,恐怕至少也需要七天。”
他伸出自己玉白的手指转动其中一枚界珠,就隐隐有人影在里头浮现。那枚界珠最重央飘着一抹腥红,需要仔细定睛看了,才能发现那并不是飞溅的血迹,而是某种异兽的皮毛颜色。
“拥国界,三千联盟派出的把守者化名封雪,据说她本名花碧月,乃是饕餮长女,也是如今世上唯一的饕餮。”
下一枚界珠里映出星矢般的鎏金灿光,董双玉的手指来回在上面抚摸了两下,温声道:“紫苏界,把守者谢春残……大人或许还对他有些印象,当初在白虎界的时候,我和这位弓手合作过一回。”
玄武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我记得。”
就算他一直看不上白虎,也能琢磨出来,白虎死时究竟该有多么憋屈。
白鹤州是被董双玉的嘴炮和谢春残的箭矢一起,双双加持而死的。
玄武主动伸出手去,缓缓地拨弄了一下架在沙盘上的第三颗界珠,一条盘旋的黑影令他加深了自己玩味的笑容。
“又是一个道源的持有者,让我看看——一条黑龙?”
在他们背后不满地来回锤凿出磅铛背景音的椒图,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猛然收手后产生的那刻寂静,甚至比他刚刚的一通乱锤还要引人注意。
玄武了然一笑:“原来你的道源是传给他。”
椒图咣啷一声把银锤掷在地上,小锤子头重柄轻,被椒图甩下后锤柄还在白玉的地板上跳了一下,叩出一声清脆的余响。
“你干什么?”
可能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椒图竟然当着玄武的面一次说出了一整句话。
玄武笑了一声,把手伸向了第四枚界珠。那枚界珠刚刚被拨亮,他就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