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珩点了点头,伸手把那个挂在驴脖子处的竹筒取了下来,然后拔开了盖子,抽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简单写了两个娟秀的小字——
谢谢。
卓珩扯了扯嘴角,把纸条重新塞回了竹筒里,看着眼前的驴似笑非笑:“你家主子,到底什么来头?”
第四章
夜色正浓,星辰闪烁。
林选在书房中秉烛夜读,时不时在纸上写些什么。
忽然间,门外响起轻叩门板的声音。林选闻声抬起了头,眼神瞬间变得锋利,沉声道:“进来。”
女子一袭鹅黄色衣裙,施施然走了进来,动作轻缓地把门给关上了,姿态轻盈、走路无声,像一片羽毛般毫无重量,若是闭着眼,根本感觉不到有人。
在看到女子的瞬间,林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满是皱纹的脸堆起了和蔼的笑容,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招呼道:“安安,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
薛安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碗盅,送到了林选面前,“林伯,这是我刚熬的栗子煲鸡汤,您趁热喝吧,喝完赶紧歇息,别熬夜了。”
林选拿起勺子,在碗的边缘吹了几口,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又吹了吹,微微吸了一口汤。
“小心烫。”薛安在一旁柔声提醒。
汤的味道在嘴里蔓延,林选惊喜地睁大了眼,转而看向了静立身侧的薛安:“安安,这汤可真是你自己熬的?可真是不输御膳房那些大厨啊!”
薛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林伯过奖了,就平时无事自己瞎整,自己人尝尝还是可以的,上不了什么大台面的东西。”
林选又喝了几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放下了勺子,示意薛安先坐下。
林选张了张嘴,几次想要说什么,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安安,我可是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你大的。你这孩子在外面一声不响呆了十几年,一点音讯都没有,我还以为……以为那晚你们都……”
薛安垂首敛眸,双手放在膝上,乖巧地坐着,静静听着林选说话。
“你下午找上我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你……”林选看向薛安的眼神复杂,充满着各种难言的情愫,“你竟是听风阁的副阁主。”
听风阁是一个充满着神秘色彩的组织,只闻其名。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听风阁的人,那些人遍布各地,搜集各种情报,混迹于市井之间,却又和贵族朝廷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他们收钱卖情报,不接买凶的活,踩在黑白两道的缝隙中,有他们自己的生存之道。
当初揪出潘洋、平反薛朗,便是靠的听风阁的情报,通过数年的侦查,透过层层关系,才最终水落石出。
本来只是想要调查潘洋私吞下拨赈灾款一案,却牵扯出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当时可谓是轰动一时,让人唏嘘不止。
因为潘洋红极一时,没有人敢管,这件案子便被丢到了端烨王爷头上。
事后,端烨王爷被重赏,越发得圣上器重。而端烨王爷,也越发地被世人敬畏。
最近林选被陷害险遭谋杀的案子又被扔到了端烨王爷头上,与听风阁有过合作后自然想着再次合作,毕竟办事效率高。别人挖不到的消息,这些人总有办法能获取。
现在林选的府中都是端烨王爷的人在把守,林选知会了一下这些人,薛安是听风阁的人,才能在府中随意走动。
“昨天你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我还没问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薛安颔首:“当年师父和家父机缘巧合认识了,感情也算是颇深。事发后,师父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把奄奄一息的我带走了,据说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呼吸。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师父,师父待我很好,师兄师姐待我也都很好。只是今年师父不想留我在深山老林里养老,便把我扔了出来当个副阁主玩玩。”
本来听着前面还挺正常的,结果后面“养老”“扔”“玩玩”这几个字眼让林选听得一时脑袋瓜子没转过弯来,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安安的思想他都有些不能理解了呢?
还是说他已经和年轻人有代沟了?
林选轻咳了几声:“你过得好那便好,现在可有落脚的地方?”
“有的。”薛安又点了点头。
林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虽然现在外面把端烨王传得特别可怕,但其实这么多年他都在查那年纵火的事,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也一直在关注,所以我都看在眼里的。”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薛安轻声道:“林伯,以后您这个案子是我在跟,免不了经常和端烨王爷打交道,还请您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就是薛安。”
林选不解:“为什么?若是他知道你还活着,必定特别高兴的。”
“我现在的身份还不适宜暴露,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相信林伯是个守口如瓶的人,肯定不会对外说的。”
“那必定,你林伯我做人最信守承诺。”
“还有,林伯,现在我对外的名字是陆小小,陆地的陆,大小的小,陆小小。”
林选又重复了一遍:“陆——小小?”
薛安点头,起身准备离去:“林伯您出门小心,千万不要离开侍卫身旁。”
林选也站起了身,一脸担忧:“你才要小心,你个女娃娃,做这么危险的事。唉……”
看着门再次在自己面前掩上,林选低头看着那碗汤,喃喃自语:“老薛啊,你生了个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儿啊,你看到了吗?”
***
薛安本来只是想去看看毛毛就走,却被人抓了个正着。
“没想到听风阁新任的副阁主竟然还有这样的爱好,大半夜跑来别人家看驴。”冷冷的带着嘲讽的声音自旁边响起。
“哦,不对,副阁主可是要去薛府认亲的呢,来看看自己被人牵走的驴是不是安然无恙也在情理之中。”声音再次响起,讽刺意味更重。
薛安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