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彦歪了歪头,与他贴了脸颊:“看来刚刚跟公主的谈话并不怎么愉快。”
“是我的错,我只想着父皇不在了,长兄为父,自该为她寻一桩最合适的亲事,却没想过她早就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蔺策低低地叹息,“秀妹刚刚来是求我取消她与游礼的婚事,说自己心有所属,没办法再嫁入游家。”
游彦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而后轻轻地笑了一下:“看起来,殊文还是没有当驸马的福气,既然如此,那就取消婚事吧。”
“此事是我的过失,我会给游礼再寻一桩合适的婚事,府里若是还有别的什么需求,尤其是老夫人那里,我也会尽可能的满足。”蔺策转过头,面上是无法掩饰的烦忧。
游彦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此事当然是你的过失,没有问过公主的想法就替她做主了婚事。如若公主性格软弱,跟普天下大多的女子一样,由着家人安排亲事,带着心事嫁入游府,终日郁郁寡欢,了此余生。可能你这个兄长还以为自己为她安排了一桩最和美的亲事,却不知道她会过的如何的痛苦。”
蔺策张了张嘴,他想要替自己辩解点什么,但又不得不承认游彦说的没错,在蔺秀的婚事上他过于托大,自以为自己的安排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却根本没有在意过当事人的感受。
“不过你有过失,我自然也逃不了干系,”游彦道,“我只问过殊文的感受,又何尝关心过乐昌公主本人对于此桩心事的意愿?”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起来,“这么算起来,我也该向公主赔罪才是。”
“秀妹对此事深感抱歉,还说要向你请罪,”蔺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俩面没见过几次,倒是互相赏识,她刚刚还不忘了为了选妃的事儿替你讨公道。”
游彦弯了眼角:“所以陛下就掀了书案,摔了我的砚台?”
“但秀妹置若罔闻,毫不畏惧。”蔺策叹气,“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们两个人丝毫不怕我的怒火。”
游彦摇头,伸手点了点蔺策的唇:“谁说的,普天之下最怕你生气的人是我才对。”
蔺策将他的手指拉了下来,牢牢地握在掌心,垂下头看着游彦的眼睛,其实他有很多的话想问游彦,比如所有人都觉得他选妃是对游彦的背弃,偏偏游彦本人对此事不闻不问,这究竟是因为他足够信任自己,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
但自从那一日为了这件事不欢而散之后,蔺策就不敢再有这种试探,他握紧了游彦的手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想从那双眼底里看出一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徒劳。那双眼跟过去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总是闪着光,含着笑,让你忍不住沉沦其中,恍惚以为自己沉浸在对方给自己深深的爱意之中。
但是在蔺策脑海里又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他,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游彦留恋的?
这个皇位,还是这个天下?哪怕他把这些拱手送到游彦面前,他也并不在意吧?可是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没完没了的麻烦吗?
蔺策有些无望地想到,哪怕到了现在他坐拥天下,在游彦面前,也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韩王。甚至到了今时今日,他们在一起多年,他依旧想不明白当年的游彦究竟因何偏偏看中了自己。
“怎么了?”游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握紧的手指,“我总觉得近一段时间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蔺策慢慢地放开游彦的手指,“子卿,为什么是我?”
“什么?”
“当年父皇膝下诸多皇子,从各方面来说,我都是最没存在的那一个,为何你偏偏站在了我这边。”蔺策在心里想,又为何喜欢我?
游彦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见蔺策有些茫然,他才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当年你七皇兄临终前曾经想要见我,然后也问了我这个问题,你们兄弟居然在这种事上,有一样的疑惑。”
“那你当日,是如何回答的?”
游彦偏了偏头,似乎是认真回想了一会,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我对他说,谁让他们都不及你长得好看。”
蔺策:“……”
他张了张口,想要问游彦这个回答是否真心,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有刹那的犹豫,如果游彦回答是,他又能如何?除了往心底又添上几分烦忧,他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将话咽了回去,嘴角上扬勉强露出一个笑,却无法掩盖心底的酸涩。
游彦没有察觉蔺策的心底是如何的波澜,他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时候也差不多了,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吃上御膳?”
蔺策揽着他在软塌上坐下:“你刚进宫的时候我就吩咐了高庸,现在就让他们送进来。”
游彦弯了唇,直起身子在蔺策脸上印下一个吻:“陛下如此体贴,臣无以为报,看来只能今晚以身相许了。”
“只今晚吗?”蔺策凝神看着他,半真半假道,“我还以为你早就许了我,还是现在反悔了?”
游彦轻笑:“那就要看看陛下还给不给臣反悔的力气了。”
第19章
游彦已经太久没有在长乐宫过夜,近半年的时间二人连亲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上次在游府的短暂的欢愉根本不能舒缓蔺策积压已久的渴求,现在终于将人留在了长乐宫,蔺策再没有一丝克制的打算,游彦在情事之上对他一向纵容,由着他里里外外反复折腾,极尽配合,一直到天将亮才精疲力尽地进入梦乡。
大概是因为身心都得到了久违的满足,尽管一整宿都没得闲,蔺策依旧精神饱满,毫无睡意。
蔺策目不转睛地看着枕在自己手臂上的游彦,他总是习惯性地蜷成一团,将整张脸埋在蔺策胸前,好像这样的时候他总能睡的格外的安稳,也让蔺策从心底里觉得满足。他坐拥整个天下,却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正将所拥有的一切牢牢地握在手里。
“陛下,”高庸刻意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时候不早了,该准备上朝了。”
“知道了。”蔺策低下头看了一眼游彦,低下头在他前额印下一个吻,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翻身下床。还没等他站稳,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游彦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天还没亮呢吧,干嘛去?”
蔺策笑的温柔:“我可没你这好福气,要早朝了。”
“哦。”游彦含糊地应了,眼皮撑不住又重新合上,却依旧抓着蔺策的手腕不肯放手。
蔺策扭头看了一眼,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摸了摸游彦的脸:“你昨晚辛苦了,继续睡吧。”
游彦眼皮抖动了几下,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拉着蔺策的手臂坐了起来凑过去吻蔺策的唇。清晨起来有这种福利送上门,蔺策自然不会拒绝,他顺势扶住游彦,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过后,游彦似乎清醒了一些,但因为睡眠不足,还是没什么精神地靠在蔺策肩上慢慢地平复自己的呼吸。蔺策揽着他的腰,呼吸扑在他耳畔:“我真的要去上朝了。”
“又没不让你去,”游彦终于放开自己拉着蔺策手腕的手,想了想,又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的脸颊,“我等你回来。”说完,又倒回了床上。
蔺策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榻上那个几乎是立刻又进入梦乡的人,面上笑的温柔,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何从古至今有那么多的“君王从此不早朝”,如果这人一直都能睡在自己枕边,那么每日早起去上朝都将是一件莫大的挑战。
蔺策笑着摇了摇头,回手拉上了床帏,才起身出了内殿。
游彦前一夜实在是被折腾的有些狠,半梦半醒间送走了蔺策,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游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直到恍惚之间听见有人说话,才慢慢地转醒。他揉了揉眼睛,盯着床顶看了一会,逐渐找回意识,想起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床帏格外的厚重,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让游彦一时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他揉了揉脸刚准备起身,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这才想起自己被吵醒的原因。
外面应该是宫人例行晨间的打扫,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想要掀开帷帐,但好像被另一个人拦住:“你只打扫外面就好了,这床帏是万万不得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