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推门入内,竟见她还是从前的模样,乌发四散不曾用钗环,身上只着了素色的中衣,只那一双玉足……
仍是赤着足,虽说中裤将那双雪足盖住了大半,却仍教几颗粉嫩珍珠般的玉指露了出来。
想来是见着他来,又着急忙慌地去寻了鞋趿上。
至此,才将乍泄的春色皆掩了。
饶是如此,却仍教他唿吸一乱,随即别过眼去,再不去瞧。
贺瑶清一时懊恼,先头在陈氏家中二人同睡一屋时,她皆是小心翼翼不曾有半点越矩,这才回来头一日,才刚露了懒散的模样便教他瞧了个正着,虽他这回不若上回那般疾言厉色于她,却仍教她报赧不已。
“见过王爷。”
第41章
无怪乎日后能得李云辞欢……
屋外树影梭梭, 月影朦胧。
屋内岑寂阒然,更漏滴答。
这偏屋与李云辞的卧房相较,若说远, 也无多远,不过绕一个小院罢了,若说近, 自然没有乌团云枕在旁来得近。
李云辞望着屋中四周的陈设,才想起原先头都不曾来着意瞧过。
屋内摆着一张红花梨木大案, 上头架着一个白玉比目磬, 还垒着几本书, 虽不曾上前去看, 想来却是话本子居多。案几上一方砚台, 一张铺陈的宣纸与一个乌木镇纸,笔架上寥寥悬了几支细软羊毫。
屋中还有一个攒银衔珠的地笼, 内里正烧着一捧银丝碳,点点星火与剖白的碳犹如烟萝般交织缠绕, 淙淙热意从内里泛起,将屋内暖成春日煦阳一般。
再往西便是一个金丝楠木的屏风, 上裱绛帛, 帛上绘了一淙山水,将后头的拔步床榻遮了个严严实实, 只瞧见挂了簇锦双绣的罗帐,教门外的风掠过, 隐隐泛起几缕波纹,好似能教人神思恍惚了去。
身后人毕恭毕敬地朝他见了礼,李云辞却未随即回头,只顿了顿, 想来她足上的鞋已然穿好,这才缓缓回了身。
入眼便是她低垂着眉眼,双手交叠于身前,身上只着了中衣,也不知凉是不凉。
“怎的不披件外衫。”
思绪至此,话已说出了口,声音带了些不自然的暗哑。
贺瑶清原就心下羞赧,蓦然闻声,忍不住腹诽,原他若不来,哪里用得着她大冬天屋门大敞得受冷风呢。
话虽如此,面上却半点不敢表露,随即甚为乖巧得于贵妃榻的一头拿起外衫罩于肩头,这才施施然又福一礼。
“王爷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李云辞这才敛了思绪,“我幼时曾随阿耶去过金陵城,亦尝过那些苏菜小食,比之雍州的吃食,确实精致许多。”
“若是先头的厨子教你觉得不甚满意,我差人去金陵城寻两个惯会做苏菜的来……”
话毕,又见贺瑶清默不作声,一时摸不准她心下所想。原这样的事他差阿二过来问询便可,只阿二总是笨嘴拙舌的,若他不曾达意,反倒多一桩事。
贺瑶清正垂首立身于一旁,只竖着耳朵听着李云辞要有何吩咐,不想他竟是为着日间她差俞嬷嬷撤了小厨房之事。
他竟以为她觉着现下那几个苏菜厨子不合她的口味,要另寻来?
她不过是想着施粥处的灾民,虽说那日有好些人混至其中浑水摸鱼,可她却知晓,如今食不果腹之人不在少数。从前养在深闺,不曾见过山河参差便罢了,如今已然知晓世间疾苦,教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妄食肉糜”?
何况不过只是撤了一个小厨房,日后不用为着她一人另开火仓,又不是从此便要吃糠咽菜,原也没什么委屈的。
只如今李云辞寻上来,言辞恳切皆是在为她着想,她心下自然明白,皆是为着她前几日照顾于他的情分上。
既如此,贺瑶清的这些话便难以直说出口,免得教他以为她不识好歹。
心下回转,只得寻了婉转的说辞。
“劳王爷挂心,不必为着妾身这番兴师动众。”
那头的李云辞闻言,只默然望着贺瑶清的神情,分明丝毫瞧不出异样来,却教他心下升起难言之感。
好似二人从外头回了王府,便又回到了从前谨小慎微万般小心,字字句句皆不敢越矩之时。
默了半晌,复道,“过几日有灯会,你可要去瞧一瞧?”
说罢,又添了一句,“东珠只说不曾见过这样的热闹。”
这头贺瑶清闻言,心下一喜,莫说原自她来了雍州城便不曾正经上街瞧过,便是从前在金陵城时,先是在宫里,后头入了蔺府便更没有机会出院子。
可随即心弦又是一拨,且不管这李云辞究竟能不能人道,他二人的红线想来在月老那头已然打了结。
天造地设的,要她跟着一道去作甚,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当即寻了由头回绝,“妾身近日劳累……”
不想话都不曾说完,那李云辞竟附和道,“原我也是不想去的,罢了,我让阿大陪东珠去罢。”
这头贺瑶清心下陡然一提,怎的与她所想全然不同?这李云辞如今莫不是还不曾开窍么?随即慌忙开口,“妾身还不曾见过灯会……”
“王爷可会一道?”
李云辞听罢,顿了一顿,再开口便是漫不经心,“近来公务繁忙,到那日再看罢。”
贺瑶清随即颔首,却不曾见到她面前之人唇边微微勾起的笑意。
李云辞跨出屋外的一瞬,侧眸瞧了眼贵妃榻上正摆了一局棋,遂回身复朝贺瑶清望了一眼,这才撩开衣摆下了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