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要她去与李云辞说,是要看她能否做好梁王府正妃这个位子,是要看她可有容人之量。
李云辞待她好,想来亦是为还先头在陈氏家中的恩情罢了。
至于东珠,那样鲜活的人,想来今日无论谁人做了李云辞的王妃,她都能与之玩到一处去的。
从陈氏那处初回府之时陡然而生的娉伶之感,眼下亦如蔓生的藤枝,缓缓在她的胸臆间肆意生长着,和着她的血肉在生根发芽,渐渐勒住她的心腔……
半晌,贺瑶清脑中忽得清明。
原她也不想长久待在王府中的,现下不过是将她往后要走的路稍稍提前罢了,她想。
遂柔声道,“母亲说得有理,劳母亲处处为我二人着想,王爷平日劳累,多一人侍奉王爷亦是好的。只这样的事情原我也做不得主,待得了机会,我问一问王爷……”
“母亲瞧着,可好?”
说罢,贺瑶清抬了眼眸,看向秦氏。
想来她的回答亦让秦氏满意了,遂含笑让她回。
贺瑶清随即起身告退。
待出了屋,外头天还是大亮。
外头的草木之气瞬然将她周身的檀香冲淡,亦教她下意识地深唿着气。
檐下的俞嬷嬷见着随即上前来搀着,只瞧了贺瑶清的眉眼,因着眼下还在东院,便不曾多问。
只二人行至甬道尽头之时,便见台阶下头蹿出一个火红的身影。
是东珠。
那东珠悄么儿躲在回廊廊柱的后头,只露出一半的身子望着贺瑶清,眉眼间皆是小心翼翼。
贺瑶清自然也瞧见了,唇边泛着笑意,“东珠?”
东珠见状,才缓缓从廊柱后头出来,“嫂嫂……”
“怎的这般与我生分了?”
“上回我险些将你害下马,怕你不爱与我一道玩了……”
“怎会,你许久不去寻我,我时常想你。”
东珠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贺瑶清这般说,面上随即有了笑脸,三两步跑至贺瑶清跟前,伸手拦住了她的手臂。
“当真么?”
“自然是真的。”贺瑶清说罢还点了点头。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嫂嫂怎的来了东院,可是来寻我的?原我也一直想着嫂嫂呢!”
闻言,贺瑶清一时失笑,想来秦氏的意思东珠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贺瑶清眉眼微转,“先头你说要去瞧一瞧阿迎他们,可去过了?”
“自然没有,阿兄不许我出府,阿大时刻跟着,哪里能得空去……”
说罢,眉眼倏地一亮,“嫂嫂是要去吗?且带我一道罢!”
“不急,今日匆忙,既要去瞧他们,总得要带些吃食钱物去,过几日吧。”
东珠随即点头入捣蒜地应下,却也不走,只亦步亦趋地跟着贺瑶清,待至东院院门口,才恋恋不舍道。
“嫂嫂,我一会儿还有课,待晚些时候,我可还能去寻你?我这几日,下棋已然精进了好些!”
贺瑶清自然应下。
至此,便与俞嬷嬷一道回了南院。
待至南院,径直回了偏屋,俞嬷嬷便开口问道。
“今日老夫人寻王妃何事?”
贺瑶清原也不想多事,便随意寻了由头搪塞了过去。
俞嬷嬷不疑有他,只眼波流转,复道,“王妃莫要怪婢多言,只日后与表小姐一道时,可得小心些,虽说她未必有害王妃之心,可婢瞧着她这般脾性,总是心下不安。”
贺瑶清颔首应下,而后便将俞嬷嬷遣至屋外,只道想静一静。
待人走了,阖上门,屋内便只余贺瑶清一人。
屋内仍烧着一个地笼,虽说不似冬日里那般一拨一拨地燃着炭,可内里还燃着一段银丝炭火,上头还覆着一抔香料。
原是顶好的凝神的香料,贺瑶清靠坐在贵妃榻上,心下静静地盘算着日后。
她身上无多长物,妆屉里的首饰上头皆有金陵城的鉴印,便是偷摸带去当铺无人敢收是小事,只怕旁生枝节。
既如此,便只得寻了李云辞与他摊开说……
可这样的话要如何去开口,说她原嫁入梁王府并非本意?
说她原是因着蔺璟那厮故而来了梁王府?
倘或李云辞不应呢?说到底,他二人是圣上赐婚,若李云辞放跑了她,圣上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