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候着的那群人见着李云辞出了院子,皆是一怔,随即向贺瑶清围拥来问询。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贺瑶清缄口不语。
众人见状,也不多问。
因着先头守城之事,如今雍州城皆梁王殿下的王妃巾帼不让须眉,衙署众人对贺瑶清自然皆是心生钦佩恭敬不已。
眼下李云辞已然出府去了,众人也不好一直在王府后院相扰,便各个作揖告退。
正这时,俞嬷嬷从偏远那头端着点心与茶水过来了。
至贺瑶清跟前,福身见礼,“婢瞧王妃回了,想着王妃早上用得少,便去厨房拿些吃食来……”
不想话还不曾说完,手中的托盘便“哐当”一声落了地。
这样的声音在眼下听来尤为突兀,贺瑶清只当俞嬷嬷何处不适,正要上前问询,却见俞嬷嬷眸中含泪,朝着方才衙署一行人走的方向,呢喃了一句。
“阿绫?”
声音不大,众人又在清谈着,一时倒无人回头无人应。
贺瑶清见状,上前一步,“嬷嬷,可是认错了人?内里并无俞绫。”
俞嬷嬷却步履蹒跚着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撇开众人拽住阿迎的肩膀,一个用力将他的身子掰过来。
阿迎一时不及应,忽得一骇,面上正是茫然,却在见到俞嬷嬷的一瞬,背脊一僵,已是张口结舌。
半晌,才低声轻唿,“祖母?”
只一声,教贺瑶清在内的众人皆是惊愕不已。
俞嬷嬷却早已潸然泪下泪眼婆娑,一双手哆哆嗦嗦着轻抚着阿迎的肩背,口中语无伦次。
“你怎的……你怎的在雍州?你怎的会在梁王府……你如何来的?”
哭声阵阵,呕心抽肠,教人听来已是感人肺腑之至。
张谦等人面面相觑,便对阿迎道,“今日不用回衙署了,与你祖母好生聚一聚罢。”
贺瑶清便将二人引至她的偏院。
原俞绫竟是从金陵城逃出来的,他想从军,却不想从金陵城那些只会仗势欺人的军,又不知俞嬷嬷在何处,家门口却有了好些士兵看着他,便干脆想法子逃了出来。
怕有追兵,故而改了名。
二人至偏院,俞嬷嬷便将俞绫拉回了她的屋子。
贺瑶清自然不去打扰,自回了偏屋。
那厢俞嬷嬷将俞绫从上至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又是哭又是笑,半晌,才红肿着眼睛低喃。
“怎的不过一年的功夫,竟大了这样多,都比我高了。”说罢,眼泪便又要落下来。
俞绫赶忙上前宽慰,祖孙二人抱头痛哭。
抬手将俞绫额间的发拨弄开,露出他清俊的眉眼。
“这段时日,你可安好么?这一路都是怎么过来的?”
俞绫抬手拭泪,“我一切都好,入了雍州城便遇到了王妃,后头便跟着李宥李大人,李大人教我拳脚,还让我上学堂,与阿澈……”
说起李行澈,俞绫面上一痛,俞嬷嬷的心便跟着一提,“可是哪处不好?”
“不,都好,大家待我都好,李大人还让我与阿澈一道上学堂,阿澈待我如兄弟一般,祖母恐怕不知……”
“那日突厥破雁门,死的原该是我……是阿澈说,怕睡醒了再起身不惯,跟我换了班,替我去的……”
说罢,俞绫抽泣了起来,消瘦的肩膀因着强忍着泪意不住地战栗着,唇口紧抿。
俞嬷嬷见状,将俞绫搂入怀中,轻轻拍着……
贺瑶清正在屋内案旁翻着书,不多时,却见俞嬷嬷带着俞绫在外头叩门,当即应声,只道进。
二人跨步入内,随即跪在贺瑶清面前,俞嬷嬷俯地,将额面叩地,“砰砰”作响,随即轻唿,“王妃大恩,婢至死不忘。”
贺瑶清赶忙上前,要将俞嬷嬷搀扶起身,“嬷嬷这是哪里的话,快快起身。”
“婢此生原只为阿绫一人,王妃待婢,恩同再造,日后唯王妃之命是从,绝无二心。”
闻言,贺瑶清面上莞尔。
俞嬷嬷虽是金陵城派过来监视她的,可先头的相处下来她便知晓,俞嬷嬷心地并不坏,恰恰相反,俞嬷嬷原是因着俞绫被拿捏住了七寸。
眼下阿迎竟然就是俞绫,这样的意外之喜当真叫人不及应。
金陵城既没有了俞绫,如何还能再拿捏俞嬷嬷。
贺瑶清伸手将俞嬷嬷从地上搀扶起,轻声道,“嬷嬷待我,不是一直是如此么?”
“我这次回府,见着偏屋里头一尘不染,除了嬷嬷,再无人能待我这般细心了。”
“眼下俞绫既寻到了,嬷嬷亦落了一块石头。嬷嬷将阿绫教导得很好,他如今跟在李宥身旁,又在衙署当值,很是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