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无关你踏我上位,而是关你之品性劣根!数十年来突厥扰我边关滋大历子民, 多少百姓在突厥铁骑之下无辜丧命,雍州梁王府为保一方安定付出多少兵马,有多少人为保驾护国而送命,可他们皆是无怨无悔,你不曾待过边关,不曾见过血染黄沙之态,可你混账至此,何堪能做下这样的事来?”
“莫说旁的,便这一件,你便比不上李云辞分毫,我亦瞧不上你这样的肖小……”
“你如今这般不肯抽身,不过是因着我眼里没有你,心有不甘罢了。可蔺璟,从前你待我并非真心,而我待你,又何尝不是年少不知深情是何,错拿依傍当动情晓意之事?”
贺瑶清的字字句句,教蔺璟听来却如当头棒喝一般,脑中一片空白。
旁的他都可以不介意,都可以不管不顾,可他眼下不堪承受的是他每晚都在失去她的噩梦之中惊醒,可待他满头大汗心跳骤快时睁开眼,枕畔亦是一片虚无。
面前之人方才所言,只最后一句,似沉入昏暮时山顶的钟鼓,恍若冗长的钟鸣之声重重得砸在他的耳畔,继而来来回回萦绕不绝。
她眼下将二人从前的他念念不忘的情深相许皆否了……
她寻着了她以为对的那个人,走出了他二人的过往,只将他一人抛掷在原地,任凭他再做什么,她皆是冷硬了心肠不肯再瞧他了……
蔺璟无意识地一声沉吟,随即抬手抚了胸际,那里似正有千百只蛊虫在撕咬着,钻心噬骨一般疼得他背脊渐弯眉头紧锁。
不对……
不对,他想。
她定然是还生着他的气,故而才会言辞咄咄说着这些教他坠入深渊一般的话。
是了,定然是她还不肯原谅他……
想罢,蔺璟强撑着身形复站直迈步朝贺瑶清走去,好似被褫夺了魂魄,自顾自地说道,“瑶清,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去,我慢慢与你说……”
那厢贺瑶清望着好似神思不清的蔺璟,显然不曾想到饶是这般他竟还不肯死心。
只风潇雨晦之中蔺璟步子竟迈得这般大,教贺瑶清一时不及应,待反应过来要伸手探向腰际的匕首之时蔺璟已至跟前。
遂抬了手臂要来拉她的手腕,贺瑶清一时惊恐万状。
只电光火石之间,一人影犹如神兵天降倏地拦在她的身前,抬手扼住蔺璟的手臂,随即抬腿照着他的胸口便是勐力一踹,霎时,蔺璟一声闷哼都不及出便犹如没有骨头似得被踹出去好远。
那香囊亦从他手中掉至了一旁,落在满是雨水的泥泞之中,雨珠朝香囊袭去,不多时,便布满了黑黄的泥点子,只依稀瞧得出上头绣了什么红色的物件。
待人站定,贺瑶清才缓过神来一瞧,竟是李云辞。
面上蓦得愕然不止,“阿辞……你……你……竟不曾……”
可话还不曾说完,蔺璟身后那行原是站在远处不曾上前的人马发觉了不对劲,匆匆提了兵器冲上前来。
李云辞不曾多言,只面色沉沉得略过那个香囊望了望摔落在泥泞里狼狈不堪的蔺璟。
随即小心将贺瑶清护在身后,提起置于皂靴中的匕首,眸中无半点惧意。
倒是那群身穿甲胄的士兵,谁人不知晓战无不胜的雍州梁王,一时不敢贸然上前,只四散开围着二人不住地转着。
不多时,一人许是贪功,大吼了一声高举佩刀朝李云辞扑来,却还不及至跟前,偏被李云辞抬手叩住了臂弯一把拉至跟前,手中锋利无比的匕首一挥,霎时,那人喉间鲜血喷涌,连痛吟都不及呼,便无声地倒了下去。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更是不敢轻易上前来。
正这时,那匍匐在地的蔺璟颤颤巍巍爬起身,已是怒意滔天之态,“李云辞!你竟皆是装的!”
随即朝那行人大吼,“拿下李云辞人头,有重赏!”
那行人闻言顿了顿,相互递了眼神,随即便皆一拥而至。
李云辞再神勇,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若平日,这些走卒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可今日来人皆是身穿甲胄披坚执锐,而他不过是一袭襕袍,可饶是如此,他都不曾松开身后贺瑶清的手,只牢牢地握在手中,仅凭一只手与众人相抗。
贺瑶清还不曾从李云辞不曾中毒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亦不及跌入他竟诓骗了她的心绪之中,眼下只及为二人的处境而惴惴不安。
她如何不知晓李云辞单手挥刀的艰难,又如何不知晓如今之计他合该松了她的手才是道理。
可当她下意识要从李云辞牢牢握住她手腕的掌心中挣脱出来时,李云辞便更用力得回握。
他的手一如既往宽大而有力,更温暖非常,不多时,手心里沁了一层不知是汗水还是水珠,潺热无比,不经意间竟将贺瑶清惊慌失措的一颗心细细熨帖着……
李云辞要小心围拥的众人偷袭,又要小心顾着贺瑶清,只以长风破浪、拔山盖世之态,将蜂拥而上的一行人一个个掀翻在地。
不多时,那行人已然倒了大半,一时之间,哀嚎声不止。
李云辞手中的匕首已在方才的缠斗之际从那行人手中换了一把长刀。
相较于先头短刃在手,更凌厉了些。
那剩下的皆是伤的伤,连立身站着都是为难,更不敢上前来。
因着碍于贺瑶清在身后,李云辞自然不能主动出击,一直是立身在原地。
正这时,贺瑶清弯下身子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柄长刀,见着李云辞回身望过来,便朝他微微颔首。
李云辞心领神会,至此,便将身后交予了贺瑶清,提刀冲上前。
一人许是瞧贺瑶清是个女子,便绕身至二人身后,随即踏了步子冲上前来,妄图偷袭李云辞。
贺瑶清见状,心头一震,随即抬手胡乱挥刀,倒教旁人一时不敢近身。
于李云辞来说,便可暂时安心在前头厮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