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瑶清放下车帘坐回车厢内,着意放轻了手脚,转身望着正是酣睡好眠的李云辞,心下是五味杂陈,终于逃出金陵城这处处吃人的地方,可代价当真太大了……
蓦得,心头又是一阵酸胀,忍不住便要落下泪来,却在泪珠堪堪要夺眶而出时强忍了回去。马车内里比较小,故而不曾放地笼,贺瑶清怕李云辞这般睡着会冷,又从包袱中翻出了一条被衾轻轻置于他身上,却不想还是将他闹醒了。
只见李云辞双眼迷蒙,倒似是骤然被闹醒心头聚着一丝起床气,眉头轻敛了,待见着身侧的贺瑶清,一声嘟囔。
“阿姐,你怎得哭了?”
言讫,贺瑶清心下一窒,喉间不受控得哽咽着,正寻着借口要出声时,那李云辞竟揉了揉面庞随即又阖上了眼,继而于被衾中翻了个身兀自寻了个舒坦的姿势便又睡去了。
方才那一声询问,倒似是梦中的低喃……
贺瑶清心渐渐下沉,那委屈与无助的感觉排山倒海一般朝她袭来,胸臆间的一颗心不住地上下颤动着,正要呜咽出声自己,倏地抬手捂住了唇口,随即强自敛了方才难以自抑的心绪,只得胡乱宽慰道。
横竖,李云辞人还活着……
可这般轻飘飘的一句如何能抵她心头涕泗滂沱之感。
半晌,贺瑶清抬手拭了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继而在熟睡的李云辞身侧缓缓躺下,将手臂轻置于李云辞的腰际。
李云辞胸口沉而又沉的声音从背脊处一下又一下地传至贺瑶清的心尖上头,教她莫名的安心。
那厢李云辞到底是小孩心性,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唇口嘟囔着又兀自翻了个身面朝贺瑶清躺着,面上却半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无。
贺瑶清见状,胸臆间徐徐淌过一股热流,遂抬手将李云辞置在被捻外头的一双手轻轻笼在手心,慢慢阖了眼,放缓了唿吸……
倒似犹如李云辞遭毒手之前的模样,二人枕畔相依,再没有旁的来相扰……
可静谧的时刻总是这般短暂,贺瑶清正迷迷糊糊之际,便听得马车外头阿二的声音,“王妃,后头有一队人马跟上来了。”
半睡半醒中的贺瑶清倏地睁开眉眼,忙爬起身掀开车帘向外探身朝后一瞧。
只一眼,她便瞧见了,来人是蔺璟,心下勐得一沉。
随即掀起车厢前头的幕帘,“阿二,是蔺璟,怕来者不善,莫停留!”
言讫,随即朝一旁的队伍吩咐了下去,继而扬了马鞭狠抽了马背。
至此,马儿一阵嘶鸣,直往前狂奔。
可贺瑶清一行人到底有马车,比不得蔺璟一行人轻装简行。
少顷,那马蹄踩在泥泞里头的声音踏踏之声渐渐近了,一下一下倒似是重重得踏在贺瑶清的胸口。
兀自镇定之下,贺瑶清抬手探向袖襟处,哪里有一柄匕首,原是今日出府时放在身上傍身,不曾想这般快便要用上了。
不多时,马儿嘶鸣之声已至车厢旁。
“停车——圣上有旨——”
“圣上有旨——梁王殿下可是要抗旨不遵?”
低沉又尖锐的声音犹如催命的符咒一般传入车厢来,那熟睡的李云辞敛着眉头已然要醒来。
贺瑶清再一次探身出了车厢外,一眼便瞧见策马与马车并行的蔺璟,手握一卷明黄。
见着她露面,蔺璟眸中忽得一喜,随即又狠抽了马匹,横拦在阿二马车之前。
至此,阿二不得不停下吁停了马车。
随即,蔺璟的一队披坚执锐的人马瞬然便将贺瑶清一行团团围住。
贺瑶清不动神色得环顾四周望着蔺璟的人马,是阿二许琮一众的两倍不止,各个身披甲胄,今日怕是轻易脱身不得。
“瑶清——”蔺璟面色复杂得朝贺瑶清喊道。
只一声,却教贺瑶清倏地蹙了眉头,满眼皆是掩不住的厌恶,再开口是半分颜面都不曾给他留,“蔺大人还请自重些!”
闻言,蔺璟眸中一痛,随即面色冷凝地举起手中的圣旨。
众人不得不跪。
圣旨上头一字一句,是要李云辞眼下再回金陵城去。
贺瑶清眸色一凛,站起身,却不接旨,蔺璟身旁一副将一般的人朝众人大喊,“怎的,竟要抗旨不成?”
莫说蔺璟手中这份圣旨是真是假,只一样,倘或再回金陵城,李云辞必没有回路。
电光火石之间,贺瑶清朝阿二一个对视。
阿二忽得拔丨出佩刀,高喊一声,“王妃快走!”
贺瑶清应声跳上马车,朝阿二许琮二人沉声道,“你们小心!”
继而马鞭都不及拿,只提起手中的马缰狠抽了马背,“驾——”
话音刚落,马车便往拦在前头的蔺璟那头冲去。
一刻都不曾停,倒似是视死如归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