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雍州梁王李云辞——”
声音浑厚有力,分明不曾高喊,恍若战鼓一般极具穿透力,在夜空中升腾而起,朝城楼之上的众位兵士临面震去。
梁王殿下谁人不知晓,可梁王如何会出现在此处?心头自然一万个不敢信!可再看城楼外那人身姿挺拔气势非常人所能比拟,不是梁王又是谁人?霎时,众士兵面面相觑,眼下夜深,倘或此人来路不明为此去叨扰自家大将军自然不可能,可倘或真是梁王……
正当众人犹疑之际,李云辞随即将身后的弓箭置于手中,拉弦挂箭,弓弦如满月一般,倏地松了关节,霎时,箭羽破空而出,一路穿云破月一般朝城楼之上飞去。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得“砰砰砰”的几声铮鸣,那箭羽竟接连射穿了三名士兵的头盔,随即连着那三人一起深深钉入身后的城墙,尖锐无比的箭头插丨入城墙的方形厚砖才堪堪停住箭身……
那三人丧魂失魄大骇不已,只当眼下脑子都被人劈成了两半!
却不待哀嚎起,另一旁的士兵忙上前查看,才知箭羽只穿过头盔,却不曾伤及那三人的性命。
瞬然,三人手忙脚乱地从头盔中抽身,随即回身望着那厚砖上头因着箭羽的力道破开的几缕拇指宽的裂缝,心有余悸地两两相望着。
这样的箭法,想来再无旁人。
一时不敢耽搁,慌忙遣人去城内将军府通报。
李云辞收起弓箭,抬手拉着马缰,不多时,便听得“嗡昂”的声音,是城门开了。
从厚重的城门内有一人策马而出,行至李云辞跟前,不着痕迹地将面前之人打量了一番,翻身下马敛衽行礼。
“见过殿下,殿下漏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李云辞眼帘微掀,“这位想来是曹大将军的军师方孟方大人?曹将军可是歇息了?”
“殿下好眼力,只军师不敢当。咱们将军得知殿下前来,已然起身相候,眼下正在府中,只夜已深,殿下身后人马众多,眼下这个时辰入城怕是……多有不便。”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只能李云辞一人入城,许琮自然不肯,曹侃与自家王爷本就无多交集,眼下大战在即,便是金陵城的消息还不及传过来,怕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若眼下是曹侃用计将王爷骗入城中,届时再想出城,怕是难于登天。
想罢,许琮正要怒斥,却被李云辞抬手拦下。
李云辞朝方孟笑道,“这是自然。”
言讫,又转身朝身侧的许琮吩咐,“你们在此处候着。”
方孟面上一笑,只道多谢梁王殿□□恤,“殿下轻随我来。”
方孟说罢,翻身上马,引着李云辞穿过城门,朝内去了。
原就只嚯开一条缝的城门,在李云辞入内后,便又缓缓阖上了。
李云辞跟着方孟一路朝城中将军府策马行去,待至将军府,府外早有小厮候着,见着来人,忙上前来迎。
“见过梁王殿下。”
李云辞跟着小厮与方孟一道入内。
将军府不比江南人家的亭台水榭回廊九曲,只院子陈大宽阔,院中放了好些平日里头练武所用的器具。
不多时,三人绕过前堂,经过甬道,便至一小院前。
方孟上前,垂首握襟,“将军,殿下来了。”
内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只道一声进。
方孟便朝李云辞莞尔,毕恭毕敬得替李云辞推开门。
按理说,李云辞是大历朝唯一的异姓王爷,手握重兵,又镇守雍州,地位自然高于曹侃这位大将军,只这位年至不惑的曹侃曹大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却算不得圆滑,故而见曹侃不曾出来相迎,李云辞倒也不曾见怪。
故而朝方孟微微颔首,继而撩开衣摆迈过门槛入内。
李云辞环视四周,屋内一屏风一床榻一桌案,桌案旁有一幕帘,内里想来便是浴房。
另有一圆桌,圆桌旁四张圆凳围绕摆放,正对门口的圆凳上头,眼下正坐着一年至不惑却精气神俱佳之人,眸光灼灼,鼻若鹰钩,下颚处有一圈络腮胡,身上衣衫齐整。
应该是常年练武的缘故,却与李云辞身形匀称宽肩窄腰的模样全然不同,瞧着魁梧不已,此人正是曹侃。
那曹侃见着李云辞入内来,倒半点无上前见礼的模样。
李云辞微微勾了唇角上前,倒是正经行了一平礼,“深夜来访,叨扰了。”
曹侃见李云辞这般,自然不好再冷着面,随即起身,一伸手,将李云辞引至圆桌旁坐下。
“殿下是有何事?”
说罢,曹侃抬手拎起圆桌之上摆着的茶壶,倒悬着替李云辞沾了一盏茶水。
李云辞望着茶盏用白烟袅袅的茶水,分明是滚烫的模样,随即抬眸朝曹侃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从内襟中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轻轻展开,继而来曹侃满脸不解的面容中,置于他跟前。
还不待曹侃瞧清上头的字,兀自开了口,“倒也无多事,我从金陵回雍州,赶巧路过崤山时,想着与将军这里颇是近,便绕过来瞧一瞧将军。”
言讫,那曹侃亦瞧完了那张纸上头的字,眉头紧蹙,胡须中的唇口轻启,似是一语双关。
“哦?殿下此言,倒让曹某不敢当。”
李云辞闻言,抬手轻沾了茶盏中的水,继而在圆桌上写下了几个字,口中随意应道。
“曹大将军为国为民,家父在时便时常对将军赞赏有加,只可惜此生都无机会再与将军相见。”
话音落,桌上的字亦写完,李云辞抬眸朝曹侃望了一眼,待确定他将上头的话皆看完,一挥手便将圆桌上的水渍擦拭了干净,继而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