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认识他们两位没什么坏处,就是太能喝了。李在德那天在耶稣会会馆中碰到弗拉维尔,第二天便找上门来请弗拉维尔喝酒,异常热情。弗拉维尔对他有好感,因为小鹿大夫跟他关系不错。说来也奇怪,小鹿大夫非常恨火铳,李在德是做火铳的,他俩居然惺惺相惜。仿佛是李在德的世界,只有小鹿大夫能进去。
再说弗拉维尔对李在德挺愧疚的,他才知道原来李在德一归京就把自己的信交上去了,只是一直没顾上。这封信被摄政王看到还经过一番曲折——在澳门的博尼法西奥写信给福建海防断事司断事宁一麟,宁一麟告诉何首辅,何首辅让宁一麟通知曾芝龙,曾芝龙去研武堂翻出来。弗拉维尔还以为李在德把这事儿忘了,心里一愧疚,耳根子就软。李在德负责劝,旭阳负责跟他对饮。弗拉维尔喝得眼前都重影了,觉得这位骑术教官的酒量太恐怖,喝白酒跟喝水似的,自己都要昏了他什么事都没有。
没多久他就被灌趴了。
邬双樨一偏脸,旭阳莫名其妙,李在德点头,邬双樨轻手轻脚卸了弗拉维尔身上的火铳,李在德飞速检查,甚至拆开火铳查看膛线,确定只是最普通的燧发铳,邬双樨再轻手轻脚把火铳给弗拉维尔别上。
“他身上还有别的火器么。”李在德低声问。
“没了。”邬双樨回答。
旭阳从头到尾沉默。
弗拉维尔趴酒桌上嘟囔一声。
把弗拉维尔送回葡萄牙传教士的住处,三个人在夕阳的余晖里信步溜达。李在德心里轻松,没看到什么让他震惊的火器配备。也有点失落,弗拉维尔身上如果有好火器让他看看也不错。他参悟到了膛线的作用,能够最大程度发挥火药弹的旋转功能,挨一下肉就被搅烂了。如果再有一些其他火铳给他参考,那更好。看来曾芝龙献上的那把三眼火铳在泰西宫廷里也是稀罕物,并不常见。那他就还有努力追赶的空间。
李在德挺开心的:“月致你如何知道我想要看他佩的火铳?”
邬双樨含笑:“咱们在宗人府大牢里,你说过,你请几个番邦商人喝花酒才摸到火药后装的铳。我估摸着你请弗拉维尔也是这个意思。”
旭阳终于出了一声:“喝……花酒?”
这次灌趴弗拉维尔的主力是旭阳,李在德都被旭阳的酒量惊了。弗拉维尔快醉死了旭阳只是脸微微发红。
李在德面红耳赤:“不……不得已,那个时候他们才脱……衣服什么的……”
越抹越黑……李在德恨不得钻地洞。当时跟摄政王说的时候没顾上,虽然邬双樨在场,可那时候他压根没看见邬双樨。现在突然一说起这事,李在德羞得无地自容:“我我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想看他们的铳,拆了装上我自己好仿……”
他无措地推一推眼镜。平时舍不得戴,今天要偷看弗拉维尔的火铳所以特地戴出来。幸亏戴出来了,脸上好歹有个遮挡。他看看邬双樨,邬双樨微笑:“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了,你现在才不好意思?”
李在德难堪地看看旭阳,旭阳还是板着脸,没表情,就是脸发红:“哦。”
邬双樨一声笑没忍住:“你这也是为国奉献,姑娘们漂亮么?”
李在德很认真:“没看清啊,在宗人府那会儿我连你都没看见啊。”
旭阳突然笑一声。
邬双樨眉毛一跳,清清嗓子:“你这眼镜就一直戴着吧,坏不了。”
李在德大圆眼看邬双樨,又看旭阳。眼睛圆,眼镜片也圆,所以是四只眼睛。心气纯正眼中神光澄澈。
“刚刚酒席你们吃饱没?光顾着灌弗拉维了。今天晚上我爹说包饺子,你们俩都来吃吧,几天不见我爹挺想你们的。”
这几天是没去给岳父大人干活。邬双樨一直在京营跟周烈商讨凤阳武学,今天才进城。旭阳也忙着训练京营骑射,偶尔王都事还把他叫进城询问鞑靼和辽东的事。
“行啊,今天晚上有空,包饺子吧。”
非常奇迹般地,大雨过后,老李和小胖皇帝居然都没着凉。摄政王和皇帝陛下泡了个澡,皇帝陛下在鲁王府用的晚膳。富太监倒是回宫就倒了,伤风。小皇帝很担忧,命御医给富太监看病。富太监忍着喷嚏拉着皇帝陛下的手说:“陛下没事儿,奴婢就放心了。”
害怕把病气过给陛下,富太监专心养病。柳随堂人比较胆小,不经事,特别害怕摄政王,尤其是上次为了乌香的事摄政王差点捏死张司印之后,柳随堂更怕他,什么都不敢说。富太监生病,柳随堂唯唯诺诺,皇帝陛下,自由了。
陛下恨不得住在鲁王府。
曾森和皇帝陛下去鲁王府,皇帝陛下给曾森展示了自己栽种的柿子树苗。其实他也就铲了两把土,主要活还是摄政王和王都事干的。曾森点头:“种得好。”
皇帝陛下深沉:“此为国柿,朕盼它茁壮成长。”
曾森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国柿啊。
“结了柿子,臣也要。”
“准了。”
“那臣也是国柿。”
“曾卿当然是国士,未来的栋梁。”
王修想着好像很长时间没见到涂涂了,皇帝陛下以前一直搂着,最近也没看着。他一直担心涂涂长不大是不是因为生病,总是不见让他有不好的预感。自从研究了老李的补子,他微妙地有点移情涂涂。
王修趁着在武英殿当值,偷偷溜到猫儿房。猫儿房的管事是个老内侍,还在那里晒太阳。爱猫成痴,一辈子没伺候过宫中贵人,只伺候猫了。也不知道多大年纪,据老李说他小时候这老内侍就这副模样了。看着老得很干净,像一只皮毛花白斑驳的老猫。
老内侍乐呵呵地想起身:“王都事。”
王修赶紧摆手:“您坐着吧。我来猫儿房看看。”
猫咪们也在晒太阳,还在老内侍身上踩奶。大大小小的小厮丫头老爷夫人毛嘟嘟懒洋洋,看得感觉时光都柔软了。
一只小奶猫嗲声嗲气对王修道:“咪~”
老内侍把它抱进怀里,小奶猫用干净的圆眼睛看王修。王修心里柔软,看它比涂涂还小点……对了涂涂!
王都事问老内侍:“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特别小的小猫,毛色是白底儿橘色花纹,花纹不整齐乱涂乱画的一样……”
老内侍乐呵呵:“涂涂嘛,陛下赐名了。”
王修点头:“对,涂涂,最近没见到它?它在猫儿房么?”
老内侍打个哈欠:“它怎么啦?小猫崽淘气,王都事不跟它一般见识。”
王修问他:“你有没有发现它有什么问题?”
老内侍笑:“您是说它长不大?”
王修一惊,原来不止自己觉得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