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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2 / 2)

皇帝陛下没回头,只是握住曾森的手。

摄政王车驾离开午门,一路上王修绷着嘴,什么话都没说。曾芝龙反没反另说,老李信不信曾芝龙造反那是另一回事。一旦老李信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李奉恕,是李家的男人。

不会例外的。

平时坐马车也只有王修叨叨,王修保持安静,李奉恕没说什么。到了鲁王府,王修常服未脱,往研武堂前一跪。

李奉恕冷着脸:“你这是做什么。”

王修一贯极重仪态,即便是跪着,也是挺拔傲然的。他一仰下颌,诤然道:“臣请殿下收回成命。”

李奉恕声音平稳:“夜露伤膝盖,你起来。”

王修坚决:“臣跪摄政王,天经地义。臣请殿下收回成命!”

李奉恕站在他面前,微微侧着脸,循着王修的声音:“收回什么成命。”

王修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一头磕在地上:“臣请殿下收回心中成命!曾芝龙未反!”

李奉恕面上有一丝怒意,却又笑了:“你什么时候那么知他的?”

王修道:“殿下,根本就是有人希望曾芝龙反。泉州港口是不是炮火连天臣不知道,武英殿上的血腥味臣是嗅到了!”

李奉恕眼睛微微一跳:“你给我起来。”

王修横着心:“殿下,那日御使不过是提了三大案,就被你拖出去廷杖。三大案牵连众多,朝臣打着幌子党同伐异互相倾轧,死于党争者惨不忍睹。殿下决断事理,禁绝再提三大案。于是有心人就要自己另造新三大案了!”

李奉恕反而平静下来:“那么什么人希望曾芝龙反。”

王修嗓音清越柔和,带点温厚,最能抚平李奉恕心绪:“殿下,曾芝龙是宁一麟举荐上京的,宁一麟是何首辅女婿。何首辅于田地的勾连最少,日后清丈土地怕是要站在殿下这边。这次虽然看着像是要清除曾芝龙,实际上怕是针对何首辅和研武堂。殿下如果现在就对曾芝龙有成见,就中了奸邪小人圈套了!”

李奉恕面色回暖:“嗯。”

王修继续:“臣在殿上说于情于理曾芝龙此时反都说不通。殿下许他铲除徐信肃官方默认走私,以后打着福建海防军的旗号怕是要在南洋上横着走,反出大晏去到底有何好处?何况西班牙荷兰这些番佬还想杀他。臣不是不知法,若曾芝龙真的犯上作乱,死不足惜。若他没有呢?是被人冤枉的,以后朝臣铲除异己皆用诬蔑一招,封疆守境之臣人人心寒胆战,大晏以何立足?”

王修含泪道:“臣请殿下想想宗政鸢白敬陆相晟,想想秦赫云,能臣干吏报国不惧肝脑涂地,最怕无所作为地死于内斗党争。若是曾芝龙仅被一面之词诛杀,研武堂其他人如何自处?”

研武堂的人大逆不道的事干多了。宗政鸢在鲁王微时就敢养私兵,这才是真的犯上作乱的铁证,诛九族不为过。白敬杀贪官陆相晟抄土地,秦赫云一枪杀进四川总督府私自结交藩王,哪个不是提着脑袋奉国奉民。曾芝龙先倒,这几个迎候吧!

李奉恕仰天大笑。王修正说得一腔热血澎湃动情,被他一笑,热泪都消了。

李奉恕偏还不停了,王修脸红得冒烟,实在忍无可忍蹦起来掐着李奉恕的脖子来回摇晃:“别笑!别笑!”

李奉恕就势搂着他:“分析得好,王都事很有成算与胸襟。”

王修眨巴眼睛:“殿下心里都知道?”

李奉恕淡淡道:“何首辅是该表态了。墙头草随风摇摆,可也活不了多久。”

“那曾芝龙……”

李奉恕搂着王修,灰沉沉的眼睛面相王修身后的黑夜,狰狞地微笑。这个笑容他不愿意让王修看见。

“你说得对,等研武堂驿马。沿途盘查驿站,如果研武堂驿马出事,福建……问题很大。”

王修长长舒一口气:“我就说老李最是胸怀深邃运筹帷幄的,哪能给人耍了。”

李奉恕微笑,诤臣的小样,可惜看不到。

王修心里恍然。一切的平静的假相终有揭开的一天。朝堂上的汹涌,终于来了。

成庙说,“内外连结,呼吸答应,盘踞要地,把持通律。念在私营,事图颠倒,朋比为奸,恣行愈甚。使将朕孤立,无与而后快!”

李奉恕喃喃自语:“这便……开始了。”

曾芝龙杀出延平府,陈春耘看见他的长剑淋漓滴血,上前一把抓住曾芝龙:“曾将军,你心中愤怒我能理解。只是福建总督,最好由该杀他的人来杀。”

曾芝龙面无表情,看陈春耘。陈春耘咬牙:“我并不是劝曾将军忍气吞声,只是有人杀福建总督,比曾将军杀效果更好。”

陈春耘一脸狼狈,蹭得到处是火药灰。延平府的粮库被炸了个彻底,火焰冲天。曾芝龙彻底爆发,陈春耘觉得他能直接去活剐了胡开继。陈春耘死死扣住曾芝龙的手腕,希望他能冷静。福建驻军正往延平府集结,陈春耘不知道下一步去哪儿,只是坚定地看着曾芝龙。

曾芝龙终于出声:“谁。”

“摄政王殿下。”

第156章

曾芝龙抬眼, 看漫天飘扬的黑灰。远处延平府粮库大火滔滔, 库中的大米化成灰,洋洋洒洒,漫天纷纷。

仿佛,黑色的暴雪。

“陈官人,六月飞雪是冤, 现在已过六月, 依然是盛夏, 这漫黑雪, 何解?”

陈春耘默默抬头看漫天飞舞的灰。救命的米被烧成了冤魂, 铺天盖地汹汹地喊冤。远处延平府粮仓的烈焰在曾芝龙眼睛里熊熊燃烧,他用火焰的的光瞪陈春耘:“摄政王?他杀的不一定是谁。”

陈春耘永远都那么温和镇定:“曾将军,您说摄政王不信您,您也不信摄政王。”

曾芝龙冷笑一声。研武堂, 底子最薄的就是他。一个海盗,还刚刚被招安, 最佳攻讦对象。

“为今之计, 必须尽快向北京报告我们真是处境,不能让陛下被小人蒙蔽圣听。”陈春耘咬牙,他们藏在旗峰中,福建山多, 丛林中游击而战, 只要不怕苦能撑许多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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