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人都坐下之后,河劲在庾宫钦眼神的示意下也被准坐,确切来说,庾宫钦传递眼神的对象也并非是河劲本人,而是他身旁的管家。
河劲坐在长桌最末尾的角落。
没做介绍,他的存在好似已经被在场人心知肚明了,所以也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半个客套的字眼都不用花费。
整场对话的主导权在庾宫钦的手上。
他说:“孩子们大了,之前因为上一辈的原因,导致他们平日来往稀少,再加上呢,阿焕这几年跟着我打磨,也忙。”
“最近总听人谈论到一些言辞,影响不是很好。”
“所以今天大家坐在一起的一个最大的目的,是确定下来玛利亚和阿焕的婚事,何去何从。”
重音落在最后四个字眼上,话语权便悄然转到了需要表态的蓝家。
两个家族都系法国贵族的后裔,论起来,河家,也就是罗曼霍夫家族,是当今遗留下叁千五百多个贵族家庭中声誉较为悠久的,而蓝家,也就是布罗伊家族,属于其中叁分之一里的后来新贵之后,尽管在法律上已经废除贵族制度,但根植于贵族人群血脉中的传统依然还在,且被后人小心翼翼地保留和延续着。
这桩婚姻的缔结,是cecilia多年来的希翼,所以她今天的每一个表态和字眼都很慎重,也极具有诚意。
庾宫钦问对婚事的看法时,cecilia说希望早日了却一桩心事。
庾宫钦凝思了一会儿,没表态,只是颔了下首,明了蓝家的态度,接下来的局面也就好走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庾宫钦说。
所有人都在等庾宫钦拖长语调的后续内容。
庾宫钦手肘撑在桌面,十指交叉在一起,用眼神扫视了一圈桌面,像是宣示家规似的严肃地道出以下一番言辞,其中主要表达的其实就一点。
作为庾家的儿媳一定要身心干净。
庾宫钦倏地止住,歪头看向玛利亚,眉目霎时慈和,嗓音亲切如邻家长辈,问她:“玛利亚,应该还没谈过男朋友?”
突然遭此一问,玛利亚还没反应过来要作何回复,cecilia替她回:“自然是还没有。”
庾宫钦抬手,意思是不要cecilia来回答。
话像是对cecilia说,却是直接问的玛利亚:“孩子长大了,总会有家长不知道的心事,对不对,玛利亚?”
玛利亚看着庾宫钦,摇头。
桌子底下,cecilia死死扣着她的手心,她知道cecilia是要让她开口。
但她没有,就这么迎着庾宫钦的质疑,明亮的瞳眸逐渐浸润,掉落出珍珠细线。
速度如此之快,反倒让一向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场面的庾宫钦微微愣了一下。
蹙眉,看向cecilia,凝了口沉厚的气,语气并不佳了:“怎么了,是我戳中了玛利亚的心事,委屈了?”
cecilia慌忙替玛利亚擦眼泪,要解释的时候,玛利亚哽咽着开口了。
女孩独有的软糯细声在哭腔中引人怜爱,一抽一泣的:“庾叔叔,我没有男朋友。”
庾宫钦没看她了,淡声:“那你哭什么。”
庾焕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递到玛利亚的手边,眼帘垂着,未染明显的情绪。
玛利亚回答:“我哭,是因为我觉得难过。”
这次没等问,她自己往下说,好似真的有一肚子没人知道的委屈,今天终于得以机会宣泄。
“我从来没有见过庾焕哥哥,只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却是在以为我有了男朋友这样的误会下。”
“而这个让大家以为是我男朋友的人,又恰恰是庾焕哥哥的弟弟。”
“要是我早知道...”玛利亚哭得越来越委屈,眼泪洒在小脸蛋上到处都是,因为觉得委屈,所以她挥开了cecilia的手,拒绝她的碰触,伸手拿起手边的手帕自己擦拭。
手帕有一股中性香,并不难闻。
cecilia虽觉得颜面上有些过不去,但玛利亚这一番话,却也解了这个误会了。
可不能过头,她低声警告玛利亚:“别哭了。”
玛利亚太委屈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这么多外人冤枉和看过笑话过。
即使cecilia不高兴,她也没办法说停就停下这洪涌般的情绪。
“庾叔叔,如果不是因为有人误传我的消息,是不是直到今天我和庾焕哥哥都还没能见上一面?”
“呜呜,您说难道这个还不让我难过么。”
“——呜”
童言无忌这事儿放在寻常人家是逸事,但在这张桌子上,不是。
庾宫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庾焕,后者会意,抬手在玛利亚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是温柔亲和的安慰口吻:“玛利亚,别哭泣了,我们只是了解事实的本质真相,既然如此,你也不必难过了。”
“我也很抱歉,之前一直忙于事业没能顾得上和你来往,所以这事我也有错。”
“别哭了,要是你对酒庄感兴趣,以后我带你去各色各样的酒庄,好不好?”
玛利亚泪眼汪汪地看向庾焕,被他嘴里美妙动听的话语转移情绪,闷声问:“真的?”
庾宫钦胸那口气不着痕迹地散开。
庾焕挽唇轻笑,屈起食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