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左右都是虚爵。”谢偃叹道:“倒是我杞人忧天。”
“兄长太过谨小慎微了,”谢令笑道:“枝枝若能诞育皇子,谢家便胜了一半,皇子长成之前,陛下还要叫谢家为其保驾护航,自然不会轻动,等皇子元服,你我兄弟年老,正可以致仕归乡,到那时,便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谢偃闻言失笑,颔首道:“但愿来日,如你所期。”
……
本朝而言,皇帝大婚还是头一次。
先前几位皇帝,高祖、太宗登基时,都已经成婚,自然没有大婚这说法,而先帝娶郑后时,尚且是太子,仪典远不如天子大婚隆重。
顾景阳想早些娶谢华琅入宫,故而将婚期定的早了些,为此颇觉歉疚,便着意吩咐礼部、工部与尚宫局、内侍监,叫格外仔细些,务必要给皇后最大的体面敬重。
太极殿即将整修,事关重大,工部尚书亲自求见,顾景阳留了图纸,便打发他退下,至于具体如何,却要看谢华琅怎么想了。
他原是打算往谢家去,接那小冤家进宫的,可巧这当头有朝臣觐见,实在走不开身,便叫衡嘉代劳,往谢家去走一趟。
这场奏对还没结束,衡嘉便回来了,面上微有急色,见他这儿还没停,额头都在冒汗。
顾景阳见他如此,不由心生不安,哪里还静得下心,略问了几句,便遣退那臣子,匆忙道:“枝枝呢?”
“奴婢往谢家去,没见到娘娘的面,”衡嘉有些担忧,低声道:“女婢说是受凉病了,正煎药呢。”
顾景阳如何能坐得住,边往外走边道:“怎么会受凉?”
“仿佛是夜里贪凉,多用了些冰,”衡嘉快步跟上,口中道:“这不就病了吗。”
“枝枝年纪小不懂事,侍奉的人也不懂事吗?”顾景阳沉了面色,冷斥道:“这种不尽心的仆婢,留了还有何用?”
七月的天气正热,衡嘉额头上的汗珠就没停过,不敢应声,只道:“您还是先去见见娘娘吧。”
……
谢华琅这婚期有些赶,谢家近来婚事又多,最忙的自然是卢氏这个主母。
谢粱的婚事快了,她作为母亲,自然事必躬亲,谢莹是侄女,她身为伯母,能帮的也不能疏忽,谢华琅这边又是嫁入皇家,更容不得轻慢,真是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三个用。
她这边正忙着,就见有女婢前来回禀,说是陛下来探望三娘了。
往日里顾景阳到谢家,只会往谢华琅那儿去,其余人都不曾见过,也不需他们前去请安,这次也是如此。
卢氏听罢,便将手中账册合上,道:“着人好生伺候,不要失礼便是。”
女婢道:“这自然不需夫人叮嘱,只是前不久内侍监来过,想求见三娘却没见着……”
卢氏闻言,秀眉微挑,有些疑惑。
那女婢迟疑一瞬,终于还是俯下身,低声道:“三娘葵水来了,昨天夜里受凉,这会儿正难受呢。”
卢氏变色,起身道:“怎么不早说?”
女婢为难道:“三娘怕挨骂,拦着不许说的。”
卢氏斜她一眼,咬牙道:“你们可真是听她的话。”
那女婢垂首,不敢做声,卢氏也无暇同她纠缠,快步往女儿院中去。
……
顾景阳过去时,谢华琅正缩在被子里,搂着汤婆子,面色惨淡,疼的嘴唇都有些泛白。
他入内瞥见,心中倏然一痛,快步上前,轻声唤了声:“枝枝。”
谢华琅正难受呢,又怕被卢氏骂,不敢张扬,见他来了,神情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担忧,心中那些沉积着的情绪骤然爆发出来了,“啪嗒”“啪嗒”掉了两滴泪,向他伸臂,可怜巴巴道:“九郎抱抱我。”
顾景阳见她如此,心疼坏了,上前抱她入怀,低头吻去她面颊上的泪珠,低声道:“怎么就病了呢?叫太医看过了吗?吃过药没有?”
说着,他握住她手,不觉蹙眉:“怎么这么凉?”
“我难受。”他一连问了这么多,谢华琅腹中闷痛,一句都回答不上,只偎在他怀中,弱声道:“你再亲亲我。”
顾景阳便扶住她面颊,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内室中还有仆婢在,见状忙别过脸去。
卢氏匆忙过去,便瞧见这一幕了,没脸再看,赶忙低下了头。
谢华琅有气无力的,话也不想说,顾景阳着实忧心,拉过她手,静心把脉,忽然蹙眉,低问道:“枝枝,你可是葵水来了?”
谢华琅勉强点了点头。
“凉气侵体,以致腹痛,想是你贪嘴,多用了凉物吃食,”顾景阳神情微肃,轻斥道:“简直胡闹!”
谢华琅正觉难捱,远没有平日里那般精神,伏在他怀里,委屈的直落眼泪:“我都这么难受了,你就别说我了。”
顾景阳叹口气,用帕子将她眼泪擦了,又将她搂的更紧些,低问道:“吃过药没有?”
谢华琅还在委屈,拍他一下,气鼓鼓的,没有做声。
采青见状,在侧回道:“刚煎出来,还没有服呢。”
顾景阳道:“拿过来吧。”
采青应了一声,忙取了递过去。
玉碗里盛了褐色药汁,相隔一段距离,便能嗅到淡淡药气,谢华琅有些嫌弃的别过脸去,道:“好像是苦的。”
顾景阳便用汤匙搅了搅,略微盛了些,尝了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