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衡嘉听得清楚,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谢华琅有些奇怪,一手托腮,笑问道:“道长,你怎么不脸红了?”
顾景阳道:“为什么要脸红?”
“道长,你变了。”谢华琅惊奇道:“这种话都能反问的理直气壮,了不得。”
顾景阳看她一看,有些纵容的摇摇头,温和道:“累不累?我吩咐人备水梳洗,你早些歇息。”
他不说的话,谢华琅还不觉得,一旦问出来,却有些扛不住了。
掩口打个哈欠,她道:“真有些困了。”
顾景阳轻笑道:“那便早些睡。”
第一次在宫中过夜,距离心仪的郎君只一墙之隔,谢华琅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哪知梳洗过后,躺进软绵绵的被窝,略一合眼,便就此睡下了。
昨日经的事多,她有些累到了,第二日居然一觉睡到天亮,掀开帷幔一看,自己都吓了一跳。
殿外人听见内里动静,在外问了一声,听到她的回复,这才入内侍奉,采青将帷幔卷起,采素则为她取了衫裙来,其余几个宫人各有所持,在外恭候。
谢华琅坐起身,悄悄问了句:“他呢?”
采青掩口笑道:“陛下上朝去了。”
初来乍到第一天,居然就起得这么晚,谢华琅有些不好意思,自省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起身。
有宫人送了早膳来,她大略用了些,觉得寝殿里有些闷,便将窗推开,打算叫透透气。
宫中不比别处,略一打眼,便见碧瓦朱甍,层楼叠榭,天家气象,可见一斑,而太极殿更是紧要之处,顾景阳不在,谢华琅也不会贸然走动。
她居住的寝室,原是顾景阳就近的书房,内里书册颇多,好些都是孤本,珍稀至极,谢华琅见猎心喜,也不想着出去逛了,随意挑了一本,自己看的有趣。
她喜好老庄,但素日里涉猎的也多,今日翻阅的这本,便是解析《易经》的,略翻了翻,见到的却是《易经》第一卦:初九:潜龙,勿用。
这原本是极正经的,但谢华琅却硬是给想到别处去了,捧着那本书吃吃的笑了起来。
顾景阳下朝之后,先去换了常服,这才回去看自家那只小懒猫醒了没,听宫人们提了句,又去寝房寻人,刚一进去,便见她坐在椅上,不知看见了什么,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他的心绪倏然也软了,到她身边去,温和道:“枝枝,看到什么了,笑的这么高兴?”
谢华琅便指了那一行字给他看。
“乾卦的象辞?”顾景阳顿了顿,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不好笑,”谢华琅笑的软在他身上,道:“但叫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事了。”
顾景阳扶住她:“什么事?”
“我先前看《易经》,只是囫囵吞枣,内中意味却不甚明了,但龙潜勿用还是知道的。后来看别的杂书,见上边写潜龙勿用,还以为是写书的人弄错了,专程去问阿爹,却被训了一通,连书都被收走了。”
谢华琅勉强止住笑,同他道:“我那时候可奇怪了,明明是写书的人弄错了,为什么要训我?过了许久,才从别处知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能明白三哥当初为什么会被阿爹骂了。”
顾景阳眸光深了些,定定看她一看,道:“潜龙勿用是什么意思?”
“不举呀。”谢华琅两手围起,在他耳畔悄悄道:“九郎,你不知道吗?”
顾景阳不置可否,淡淡的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他一摆出这幅模样,谢华琅察觉到不好了,忙道:“不多,我只知道这么一点。”
顾景阳神情更淡漠了:“早先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哪有说过?”谢华琅喊冤道:“你不许冤枉人。”
她既问了,顾景阳便能答:“你给我讲笑话时,就这么说过。”
谢华琅道:“我什么时候给你讲过笑话?”
顾景阳道:“七月初七的午时。”
“……”谢华琅恼羞成怒:“我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就好。”顾景阳道:“那日你说,总共就只看了几眼,没记住多少。”
“……”谢华琅无助道:“你怎么这样,哪有专门记这个的?”
顾景阳道:“我没有专门记。”
撒谎的人,最怕遇见记性好的。
谢华琅没办法了,小心翼翼的摇了摇他手臂,道:“九郎。”
“叫什么都不行,”顾景阳道:“我必然叫你父亲好生整顿府中。”
谢华琅凑过去,可怜巴巴的撒娇:“郎君。”
“……叫郎君也不行,”顾景阳几不可见的顿了顿,随即又坚决道:“你这样爱胡闹,不叫人规束着,来日岂不是要上天?”
谢华琅道:“你要是说了,阿爹真的会罚人的。”
顾景阳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叫他赏人。”
“是我做的不好嘛,”谢华琅握住他手,求饶道:“你不罚我,却罚别人,将来谁愿意跟我交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