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扔你,”明潜眨眨眼,道:“那是我不小心丢过去。”
他能糊弄的了别人,可糊弄不了谢华琅。
这么大的孩子,只要不傻,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再不济,她下边还有谢玮、谢澜、谢庄等几个弟弟侄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内殿里这么大的地方,你为什么专门在这儿扔?”她拈起那颗金豆看了看,继续问:“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是你扔的第一枚金豆子,要说是玩疯了,扔错了方向,那可说不过去。你就是有意的。”
明潜困惑的摇了摇头:“好麻烦,我没有听明白。”
“好吧,那我就换个你能明白的方式。”谢华琅笑了,将那颗金豆子搁下,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明潜转着眼睛想了想,便迈着小步子,走到她近前去了。
谢华琅吩咐身侧宫人:“按住他。”
宫人们却不管这是不是赵王府的世孙,立即按住他肩,压得严严实实。
明潜尤且有些不解,顾明修却神情微变,忙道:“娘娘,明潜还小……”
谢华琅站起身来,去一侧取了拂尘,悠然道:“就是因为还小,所以才要好好管教。”
明潜才几岁大,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赵王府的小霸王,从没有挨过打,见她取了拂尘来,尤且未曾反应过来,身上挨了一下之后,有些呆滞的眨眨眼,忽然放声大哭。
方才那一下,谢华琅连半分力气都没用到,不是惩罚这熊孩子,只是试探他罢了,明潜哭的这么惨,有这么及时,显然是对这一套轻车熟路。
如此,她就更确定自己没有冤枉人了。
指头肚那么大的金豆子砸到身上还好,若是砸到脸上,指不定会留下什么呢,运道再背些,伤了眼睛,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这么大的孩子,若是无意做的,谢华琅必然不会同他计较,但要是有意扔的,年龄也决计不是护身符。
卢氏那儿便有谢玮谢澜两个孩子,调皮捣蛋的时候不少,哪一个她都打过,也知道怎么叫他们觉得疼,又不会打出事来,抡起拂尘,狠狠在明潜屁股上连抽了十下。
这可不是第一下那种试探性的打,而是真动了力气的,明潜原先还是装哭,这会儿却是鬼哭狼嚎了。
谢华琅打完了,心气儿也就顺了大半,将拂尘搁下,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拿金豆子扔我?”
明潜哭的几乎要喘不上来气儿,谢华琅便到一侧坐下,耐心的等,两个保母跪在地上,见世孙哭的这样凄惨,膝行几步,想要上前去哄,却被谢华琅冷淡的目光止住了。
“让他哭,”她手中握着腰间那枚玉珏把玩,笑道:“不用管。”
顾明修心肠软,原是想要劝一劝的,然而还没开口,谢华琅便将那枚金豆子扣在他眼前,他也就静默的停了口。
明潜被惯坏了,按照他的想法,哭了这么久,早就该有人来哄了,然而不只是内殿里一个说话的也没有,只他一个人在哭,渐渐的,他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屁股还是很疼,他伸着小手揉了揉,小脸上神情桀骜,却没有说话。
谢华琅也不介意,到他身前去,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要拿金豆子扔我?”
明潜眼眶通红,怒视着她,道:“你活该!”
谢华琅轻笑一声,吩咐道:“再按住他。”说完,执起搁在一侧的拂尘,上手狠狠抽了他十下。
明潜好容易停下的哭声,这会儿又重新开始了,前后二十下打完,今晚他的屁股怕是要青紫交加。
谢华琅将拂尘递与宫人,淡淡道:“于尊,我是皇后,于长,你该称呼我一声叔母。你阿爹阿娘心疼你,你阿翁娇惯你,所以今日,就会有人替他们来管教你。”
“我家里有几个弟弟,一个侄子,调皮捣蛋不比你差,我从他们身上得到的经验就是,没有一顿打收拾不了的孩子——实在不行,那就打两顿!”
明潜气恼的脸都红了,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她,忽然自她腰间扯下那枚玉珏,砸到她身上去了。
玉珏自谢华琅的裙角滑落,跌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两人离得这么近,玉珏砸到身上其实并不疼,然而谢华琅的神情,比上一次还要惊骇的多。
“放肆!”她面如寒霜,道:“这是太宗文皇帝赐予陛下的玉珏,先祖所留,你怎么敢轻毁?!”
宫人们忙跪下身,两个保母也变了脸色,顾明修有些焦急,上前一步,几乎是厉声呵斥:“明潜,跪下!向叔母认错!”
明潜很聪明,见周遭人神情,便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然而向这个刚刚才打过自己的低头,怎么都有点拉不下脸,梗在原地,小脸上有些迟疑。
谢华琅却道:“不必了。别人家的孩子,我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教养,这事太大,还是等陛下回来,听他处置吧。”
她亲自蹲下身,将地上玉珏的碎块儿捡起,早有宫人取了紫檀盒来,搁进里边,小心的收起来了。
顾景阳未曾开情窍之前,那简直是块千年寒冰,见了谁都冷冷淡淡,又有不逊于母亲郑后的手腕,对于宗室中下一代的震慑力不言而喻,即便是明潜,听闻之后也退缩了。
“皇叔母,”他勉强低下头,咬着嘴唇道:“对不起。”
谢华琅道:“你这么勉强,也怪没意思的,还是免了吧。”
明潜好容易才低头道歉,她却不肯接,气的都要哭了:“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把它摔坏的。”
谢华琅看他一看,问道:“你先前用金豆子扔我,是故意的,是不是?”
明潜迟疑道:“是。”
谢华琅轻轻颔首,道:“为什么?”
“要不是因为你,思妍姐姐就不用嫁人了,”明潜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一点也不喜欢要嫁的人,为此哭了好久……”
谢华琅不意竟是因为这个,转向顾明修,道:“思妍是谁?”
顾明修也是一怔,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顿了顿,方才道:“是泽王府的女郎,她人不坏。”
郑家剩下的那些郎君、女郎里,固然有不怀好意,妄图再登巅峰之人,但也的确有无辜受到牵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