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神情平静,微微一笑,道:“既然皇后娘娘说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世子会意过来,恭敬道:“是。”
“陛下此时还在偏殿,时间也来得及,”赵王吩咐道:“去请罪吧,皇后娘娘既然说不见怪,陛下也不会太生气的。”
谢华琅听人回禀,说赵王世子与世子妃带着世孙前来,并不觉得吃惊,倒是顾景阳问了句:“他们来做什么?”
他比谢华琅高很多,人也清俊,衣赤黄色常服,佩九环带,着六合靴,冷眼一看,真有种长身玉立,风姿俊逸的出尘感。
谢华琅盯着他看,目光都有点直了,甚至于忘了回答他的话。
顾景阳有些不自在,垂首打量自己一眼,道:“哪里不对吗?”
谢华琅也不脸红,环住他腰身,踮起脚来亲吻他的面颊,自矜道:“我选的郎君可真俊。”
顾景阳目光温煦,同样亲亲她,道:“枝枝喜欢就好。”
谢华琅便亲昵的搂着他,一时舍不得分开,要不是脸上还有脂粉,都想凑过去蹭一蹭才好。
顾景阳喜欢心上人这样依偎着自己,当然不会推开,扶住她腰身,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
衡嘉既是通传,便要等内中人回应才行,哪知左等右等,里边都没有动静,心里不免想的多些:赵王府的人来问安,陛下要考虑这么久吗?
是有意晾着他们,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赵王一直都挺会做人的,哪里开罪陛下了?
里边那俩人可不知道他在想这些,正相拥一处,耳鬓厮磨,黏黏糊糊的不行呢。
衡嘉等了半刻钟有余,终于还是耐不住了,在外重又问了一句:“陛下,赵王世子与世子妃带了世孙,正在殿外求见。”
谢华琅老脸一红,轻轻在他肩上推了推,道:“还有正事呢。”
顾景阳反倒要淡然的多,又问了一遍:“他们怎么会来?”
谢华琅虽不同小孩子计较,但也不至于良善到主动为他遮掩,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顾景阳不愧是顾景阳,听完之后,拉着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无碍之后,问的第一句便是:“那玉珏是假的吧?”
谢华琅不好意思道:“当然是假的。不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怎么好唬人?”
顾景阳摇头失笑,却没有再说什么,隔空点了点她,吩咐道:“传他们进来吧。”
赵王世子与世子妃在外等了良久,心绪却越来越沉,他们想的与衡嘉一般:皇帝故意晾他们这么久,是不是心中不满?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忧心。
一家三口进了内殿,不敢有所推诿,先行跪地,口中请罪,明潜事先被父母叮嘱过,老老实实的向谢华琅叩头请罪。
谢华琅早先就说不再同他计较,当然不会自打嘴巴,顾景阳也不会拂她的意,只是明潜行事荒唐,免不得加以惩戒。
如若不然,这次丢的是金豆子,谁知道下次丢的是什么?
“六岁,应该也开蒙习字了,”他垂眼看了看明潜,道:“将《千字文》抄录十遍,一个月后你自己送进宫中,朕要亲自过目。”
千字文千字文,顾名思义,当然有一千个字,三天抄一遍,一天便是三百三十三个字,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还真是不轻松。
明潜眼睛里的两汪泪原本还在打转,这会儿却淌出来了,只是他也聪明,记得先前父母说的话,不敢在这儿胡闹,乖乖应了下来。
赵王世子与世子妃带着明潜走了,谢华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九郎,你是真的戳到人肺管子上了,你看他方才哭的多伤心。”
顾景阳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小孩子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傻,他们明白的事情可多着呢,”谢华琅见状,笑吟吟道:“阿澜阿玮小的时候都是鬼精,阿娘没时间盯着他们习字,便叫我管教,我都没上手打,一个比一个哭的惨,要不是我叫阿娘事先躲在帷幔里,阿娘还真就被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顾景阳很纵容的看着她,道:“那不也一样栽在你手里了?”
“那是自然,”谢华琅对此颇为自得:“从没有我收拾不了的混账孩子。”
顾景阳点了点她额头,道:“你就是最大的混账,降得住其余那些小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他说到此处,倒想到别处去了,格外叮嘱一句,道:“他日我们有了孩子,可不敢叫你管教,仔细给打坏了。”
谢华琅不服气道:“那又不是瓜,怎么还能打坏了?你看阿玮和阿澜,可都是好好的。”
这会儿孩子都没影儿呢,两人倒说起来了。
顾景阳也觉得有些窘迫,轻咳一声,不欲再提,便随口应道:“好了,都依你就是。”
“玉不琢,不成器,”谢华琅警惕道:“九郎,你可别太心软。”
顾景阳看她一看,道:“你先前同明潜说,行事要堂堂正正,不可走阴诡之道,怎么你反倒拿假玉珏糊弄人?”
“那不一样,他是郎君,将来是要支撑起赵王府的门楣的,我是女郎,怎么能相提并论?”
谢华琅振振有词道:“现下这世道,男人得到的太多了,女人呢?只会被人欺负,前者多辛苦些也是应当的,至于后者,还是暂且歇一歇吧。”
“女人哪里被欺负了?”顾景阳闻言,含笑反问道:“我看你,看临安、淑嘉她们,都过得很肆意。”
“那真的不一样。”说及此处,谢华琅微微正色,道:“天下之大,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又有多少呢?九郎,你有几个妻子,几个胞妹,几个嫡亲外甥女?”
“高门出身的女郎,较之寻常女子要自在的多,华服美饰,店面田产,在家时被父母娇宠,出嫁是做高门妇,夫妻失和,还可以和离,丈夫早逝,或许可以豢养男宠,但这都只是很少很少一部分女郎才能做到的事,更多的人没有这样的能力与底气,只能任劳任怨,艰难度日。”
说到最后,谢华琅自己都有些垂头丧气:“说到底,这世道对女人而言,终究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