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说?”谢朗不假思索道:“当然要点状元了。”
“好,”谢华琅手指伸过去,微微屈起,谢朗见状,同样勾住她手指,她笑道:“一言为定。”
……
曾经掩埋在迷雾之中的疑惑,忽然间有了结果,谢华琅在释然之余,又觉得心头惴惴,人回到自己屋子里,便躺倒在绣塌上,徐徐合上了眼。
她心里其实有些犯难。
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同九郎讲?
就她自己的判断而言,还是不讲为好。
对于谢家人而言,淑嘉县主以权势逼迫,嫁与谢允,固然不讨喜,但对于顾景阳而言,那却是他的嫡亲外甥女。
他同临安长公主与魏王这两个弟妹不甚亲近,更不必说淑嘉县主与魏王世子这样的小辈,但血缘毕竟是血缘,谢朗动手,柳氏偕同,杀掉真正的淑嘉县主,也同样是实情。
真相揭晓,谢朗或许无事,但柳氏决计难逃一死。
谢华琅不太想看见这个局面。
于理而言,柳氏是谢琛的生母,为谢家诞育过子嗣;于情而言,她能在隋氏过世之后,并无性命之忧的前提下,主动参与这样一桩一旦被发现,便要送命的大事,可见其胆识心性。
再则,顾景阳因此杀谢朗的可能性很小,但若说心里却无芥蒂,却很难保证。
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她不能不多做打算。
谢华琅躺在塌上,翻来覆去的想了良久。
她有很多就此隐瞒下去的理由,但到了最后,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那是她的郎君呀,爱护她,将她视如珍宝的丈夫。
他既坦诚如初,她也不忍心有所隐瞒。
谢华琅左右为难,这夜竟失眠了。
……
第二日便是初十,距离婚期,也只有三日罢了。
卢氏往谢华琅院中去寻她,却见女儿精神萎靡,有些怏怏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谢华琅精神有些不济,勉强坐起身,道:“大概是吹了风,有点着凉。”
“婚期近在眼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卢氏面上闪过一抹急色,又吩咐:“采青,去请个太医来。”
“哪有这么严重?”谢华琅将采青叫住,又摆摆手,打发内室中的女婢们退下:“阿娘,你也说是婚期在即,这时候传太医,别人不定怎么想呢,我真的没事,歇一歇便好了。”
卢氏听她这样讲,尤且有些忧心:“真的不要叫太医来吗?”
“没事,”谢华琅不好直言,便依偎在母亲怀里,说到别处去了:“婚期近了嘛,我心里边……总有点忐忑。”
卢氏听到此处,却是笑了,抬手戳她脑门儿一下,没好气道:“新娘子都抢先做了,竟还好意思说自己心里忐忑。”
“阿娘,我都要出嫁了,你怎么还戳我,”谢华琅委屈道:“等我做了别人家媳妇,你再想见我,可就难了,还不赶紧趁我还没出嫁,再亲热亲热。”
“瞧你这个德行,哪有要做皇后的样子?”
卢氏听得莞尔,柔声说了一句,就见采青匆忙入内,隔了垂帘,回禀道:“娘娘,夫人,陛下来了。”
皇帝既到了,卢氏自然不好再留下去,站起身来,正待揶揄女儿一句,却见她有些恍神,不禁低声道:“怎么了?”
谢华琅心中原正觉“说曹操曹操到”,却不能直接说与母亲听,便只是赧然情状,悄声道:“我不好意思嘛。”
“你呀。”卢氏并未多想,先迎出去,见过皇帝后,便就此离去,将空间留给那即将结为夫妻的两人。
顾景阳有些日子没见那小冤家了,心中着实挂念,时下没有婚前几日不得相见的规矩,便白龙鱼服,往谢家去了。
谢华琅陡然见了他,心中翻涌的那几个念头便冒出来了,踌躇之后,终于定了心,轻轻道:“九郎,我有话要同你讲。”
顾景阳原本正打算抱抱她,再亲亲她,见她语气肃然,神情正经,便先在她身侧坐了,温言道:“什么话?”
谢华琅定定看着他,迟疑之后,便将选择权交给他了:“我归家之后,新知道了一个秘密,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同你讲。”
顾景阳听得微怔,旋即笑了,握住她手,道:“枝枝是不是也很为难?”
谢华琅老老实实道:“嗯。”
“这样,”顾景阳略经思忖,又道:“倘若我不知道这个秘密,会有什么损失吗?”
谢华琅想了想,道:“不会。”
顾景阳轻轻颔首,又道:“那我若是知道这个秘密,是不是会伤害到我们之间的情分?”
谢华琅犹豫一会儿,却不敢确定,最终,也只是道:“或许会。”
“那就罢了。”顾景阳却笑了,低头亲了亲她面颊,语气温煦道:“人活的太明白,并不是一件行事,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福气。我不想听,枝枝也不必讲了。”
谢华琅开口前,心中转过千万个可能,却不想他会这样讲,心中涌上一阵暖意,直冲眼眶,又酸又涩。
她别过脸去,掩饰自己此刻的泪意,顾景阳却扶住她肩膀,叫她正过身子,又取了帕子,动作轻柔的为她拭泪。
“傻枝枝。”他这样道。
“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嘛。”谢华琅想起自己一整夜的辗转反侧,心中暖热之余,又觉得自己似乎将郎君想的太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