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说是嫡长子,却也只是出身于谢家二房的,同谢皇后也隔了一层,二妹妹如何配不得了?”
余晚晴不以为意,徐徐道:“阿娘只需将口风放软,再三致歉恳求,无论谢家是否愿意继续这桩婚事,都不会为此同余家结怨的。”
余夫人有所意动,然而想起丈夫威严冷漠的面孔,便有些胆怯:“这件事太大,我如何能做主还是要回禀你父亲,叫他拿主意才行。”
余晚晴绕了这么一个圈子,就是为了避开父亲,他为了自己那点得失,才不管别人会不会死。
她对于母亲此刻的犹豫有些厌恶,脸上却还不显,温柔一笑,徐徐道:“阿娘,你要知道,弟弟跟我是同胞所出,将来谢家出事,我死不要紧,兴许会牵连到他的,但二妹妹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庶女,爹不疼娘不爱的,谁乐得理会?”
余晚晴眼圈儿一红,道:“父亲宠爱程姨娘,连带着格外喜欢她生的五弟,只想着用我的婚事给他铺路,是不是会牵连到弟弟,他才不管呢,也只有我这个亲姐姐,才会格外挂念……”
余夫人听她这样讲,心中便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又痛又麻,霎时间便定了主意:“好,那我便避开你阿爹,先同谢家将此事敲定。”
早先态度暧昧,提及儿子时,却这么快答允了,余夫人面色略微微带了些讪讪,握住女儿的手,愧疚道:“阿娘不是偏心你弟弟,只是觉得应该谨慎些,你们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
余晚晴善解人意道:“我关爱弟弟的心,并不比阿娘少,我将来出嫁,还要指望弟弟给我撑腰呢。”
余夫人欣慰的笑,道:“有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真是我的福气。”
……
谢家。
“换人?”
刘氏听余夫人这样讲,少见的有些失态,勉强笑道:“余夫人,你不是同我开玩笑吧?”
“实在是对不住。”余夫人连连致歉,又站起身,向刘氏施礼:“晚晴昨日出去踏雪寻梅,却着了凉,已经烧了一夜,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寒气入体,伤了心肺,要调理大半年才行,我实在是……”
说着,竟有些哽咽了。
刘氏也是做母亲的,见她说的恳切,倒是不曾怀疑,将人扶起,笑道:“余夫人,这有什么呢,左右也只是定亲,婚期定的晚些,也不妨事。”
余夫人见她态度这样随和,心中便有些叫苦,想了想,只得假做伤怀,拭泪道:“那大夫说了,大半年能好,便是阿弥陀佛,一个不好,不知要拖多久……”
刘氏听罢,便有些迟疑了。
谢朗今年十八岁,等个一年还没什么,要是等的再久,便不太成了。
谢家四郎谢檀,只比他小几个月,卢氏操持完女儿的婚礼,便着手为这庶子说亲,好像连人选都定了,是三娘闺中密友元娘的胞妹,只等着谢朗这儿定日子,那边儿才好确定婚期。
自己家的儿子等等没什么,叫别人家的也跟着等,便不太成了。
余夫人见她面有犹疑,心中大定,又劝道:“二娘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相貌品性都没的说,只是身份上差了些,要委屈贵府三郎,届时她出嫁,嫁妆绝不会比大娘少,请夫人安心……”
刘氏不在意这点儿嫁妆,谢家更不在意,这桩婚事也不是为了成全小儿女的情意,只是谢家与余家联姻罢了。
既然是联姻,娶个庶女,还有什么意思?
刘氏如此一想,便觉得麻烦,勉强一笑,打个太极,道:“婚嫁大事,我岂敢自己拿主意,必然要等我家老爷回来,问过他的意思才好。”
余夫人听她这样讲,心中便有些打鼓,唯恐她说与谢令听,谢令再去问自己丈夫,将此事戳穿。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已经同谢家说了女儿染病之事,即便丈夫知道,也只能认下,难道他还能豁出脸面不要,捆了自己与女儿登门,说自己骗了谢家人?
如此一来,她便定了心,再三致歉,才起身告辞。
刘氏见她面色几变,心中不禁有些狐疑,总觉得内中另有内情,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等谢令归府之后,再行分说了。
第99章 谋算
“病了?”
傍晚时分, 谢令归府之后, 听妻子说起此事, 大蹙起眉:“这时机,可真是不太妙。”
“谁说不是呢。”刘氏面上略微显露出几分愁容:“碰上这种事,谁都没办法,余夫人说少则大半年, 多的话指不定要几年才能康复, 三郎这个年岁, 下边儿又有四郎,实在有些等不及了。”
“既然如此, 这桩婚事也只好作罢。”谢令揉了揉额头,站起身道:“我去同兄长商议, 改日设宴,请明成过府,两家说开便是。”
刘氏想起之前余夫人说的话,忙问道:“那余家说的更改人选一事……”
“荒唐。当然不成!”
谢令想也不想, 便道:“早先永仪侯府同谢家联姻, 我们为什么不嫁二娘,而嫁阿莹?因为身份不般配,真将二娘嫁过去, 倒叫林家觉得谢家看不起人。”
谢令摇摇头,冷笑道:“若说此事是明成主动提议的, 我却不信, 多半是妇人自作主张。”
……
谢偃自谢令处得知这消息, 当然也只能叹息一声:“余家只有这一个嫡出女儿,别的女郎身份又不合适,这婚事也只能作罢,罢了罢了,京中贵女不在少数,再为三郎择选便是。”
卢氏在侧,也是如此劝慰。
谢家这一代,除去谢华琅之外,婚事都不怎么顺,本以为谢朗这儿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却不想临定亲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谢令长叹一声,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略过这节不提,微笑着问卢氏:“听说嫂嫂已经为四郎挑好了议亲的人选?”
“是靖远侯府的五娘。”卢氏温婉一笑,道:“枝枝的闺中密友元娘,在靖远侯府行三,这个五娘,则是她的胞妹,早先随她姐姐一道来过谢家几回,很是温柔端淑。”
“嫂嫂的眼光一贯是好的。”谢令听罢,有些感怀:“但愿三郎这桩婚事,别再像阿莹一样……唉。”
几人又寒暄几句,这才各自回房安歇。
谢令官居国子监祭酒,每日便往国子监去当值,却见不到左仆射余章,倒是谢偃,与前者同为宰相,往来也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