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完片子,颜漫转场去化妆。
换了个摄影棚,化妆间和休息室连在一块儿,刚推开门,她发现叶凛也在里面。
谢天谢地,杀青完,这次他手里终于没拿着剧本了。
但是隔得远,她也看不清他究竟在把玩着什么东西。
化妆师指着另一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一旁,毕谈戳了戳叶凛,“颜漫来了。”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通知叶凛,也不清楚,叶凛这次怎么也真的听了。
没说什么“关我什么事”,男人转头,余光目送她走到椅子上坐下。
颜漫调了下座椅,然后抬起头,和他在镜子里对上视线。
“怎么一直看我?”颜漫蹭了下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人收回目光:“……没。”
紧接着,后面上粉底的时候,颜漫又感觉到了男人,若有似无的目光。
她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而且她确实有点心虚。
“好吧,”颜漫坦率承认,“昨晚最后三根小鱼干我确实喂了两根给糯米,但那是它非找我要的,到时候还你。”
“…………”
面前的化妆师成功把话题带跑:“漫漫老师养猫了吗?”
“嗯,”颜漫笑眯眯地比划着,“这么小一只,白色的,还是双瞳异色,特别可爱。”
后面就聊起了猫来,养猫的人太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午餐是节目组提供的,公司有点事,颜漫把车让西蒙开过去了,她没地儿吃饭,就去了叶凛的车上。
他的房车挺大,颜漫和周璇坐在一侧,男人和毕谈坐在一侧。
颜漫用筷子轻轻挑着:“不吃这个。”
周璇低头,很熟稔地翻出个小盘子放她手边,颜漫把不吃的挨个挑进去。
挑完之后,她才开始慢吞吞地吃着,二十分钟后,周璇和毕谈被节目组叫了下去,说是有些环节要协调。
周璇拍她肩膀:“你先吃着,我弄完就来。”
房车里就剩下两个人,冷风徐徐吹着,颜漫足尖打着拍子,吃完最后一口紫薯。
吃完不能坐着,容易长肉,她贴着门板站了会儿,在叶凛的目光下,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
“又困了。”她说。
“……”
颜漫伸出手,指尖是淡色的粉:“衣服借我盖盖?”
男人将外套脱给她,颜漫低头,甚至都没多问,熟练地伸手一调座椅,真皮座椅向后一调,她就惬意地躺了下去。
他还挺懂享受,沙发都跟颜宗用的是同款。
意大利纯手工定制,据说一年发售不到十件,颜宗宝贝得不行,光是如何怀抱虔诚地坐下去,都能洋洋洒洒讲十多分钟。
颜漫偏着头,因为这股熟悉感,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蜷着身子,身上搭着他那件外套,但脚踝盖不到,露出来一小截,或许是觉得冷,她曲了曲腿。
叶凛余光看到,手指动了下。
视线转过去,她正睡得香甜,发丝随着空调顶风轻轻摆动,手指露出来一截,像是小猫睡着时的轻轻蹬腿,她指尖不自知地勾了勾。
叶凛垂眼。
心脏某处传来奇异又陌生的,像是轻轻被人捏住的触感,情绪受她驱使,情感被她操控,目光也牢牢被她掌控,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也情不自禁地,想知道她此刻的活动。
想向她靠近,无论是主动,还是潜意识。
他平日里最擅长分析人物,媒体说他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如此理性而又置身事外,精准地决断人物在任何时刻的任何情绪,然此刻却不行——然此刻却做不到——
他开始手足无措,开始不知如何是好。
一反常态的情绪,无法自控的行为,起伏而紊乱的心跳和不知何时萌发出的占有欲,用任何推论都无法解释,唯独除了一条。
他就只是,单纯地,喜欢她而已。
发觉解绑后的心空,他用了这一周多的时间,反复确认,不停叩问,终于得到这个解答。
嘴硬的人总容易连自己都骗过,到此刻才承认,会参加这档综艺,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会接下导演组给的戏,也因为合作的对象是她;破例是为她,对组员愈加上心是为她,绕路也是为她……
直到她在他决定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彻底倾覆掉他对自己有把握的认知,这一刻,喜欢的冰山于海面上探出一角,而他仍不知道,海平面以下,究竟还有多少。
这感觉对他而言太过陌生,意外到即使扮演过太多类似场景,这份真实感落到自己身上时,仍是想触碰而又收回的手。
因为喜欢,所以看见了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自己。
所以生平头一次,从不会回头惋惜的人,胸腔中也会生出一丝,类似于后悔的情绪。
稍纵即逝,像盛夏吹过的风,还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消散在蒸腾的暑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