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赢来了湘园以后,掉了人生中的第一颗牙,被苏湘装在一只福袋里,抛在了屋顶上。这里有个说法,下牙掉了抛屋顶,上牙掉了埋土里,这样牙齿才能长得整齐好看。
但是因为缺了颗牙,傅赢小朋友就不怎么爱笑了,每天都绷着一张小脸,看上去严肃的很。苏湘逗他他都不笑。
苏湘把珍珠抱起来放在盥洗台上,说道:“我先下去布置早餐,你洗完脸就带着妹妹下楼来。”说完她便走了。
傅赢皱了皱小眉毛,看了眼蹲在盥洗台上玩水的小丫头,怎么又把这小屁孩交给他了。
在这里住了几天,感觉也没多大变化,她每天都好多工作,他都变成这小屁孩的保姆了,做作业的时候缠着他,做完作业了就去花园玩泥巴捉虫。
珍珠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起头来对着傅赢甜笑,露出白白的小米牙,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两颗浸润在水中的葡萄,她的小胖手掬了一捧水,往前一挥,水珠湿了他的衣服前襟,凉飕飕的。
傅赢瞪了眼睛把水龙头关了:“不许玩水!”
珍珠瞅着他严肃的脸,委屈的嘟起了嘴巴在镜子上画圈圈:“咯咯凶凶。”
傅赢瞧着小丫头毛绒绒的后脑勺,镜子里那一张圆圆粉粉的脸,心就硬不起来了。不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么,他还能怎么样。
洗漱完后,傅赢费力的把小丫头抱下来,好在他练习跆拳道,胳膊上都有小鼓包了。
傅赢换衣服,珍珠就坐在床上,被他用被子整个儿盖住,等珍珠挣扎着摆脱了被子,他已经换好了校服,再一起下楼吃早饭。
餐桌上,苏湘嗅了嗅儿子,问道:“又没擦面霜?”她站起来,去楼上走了一趟,手心涂了一块儿童面霜,在傅赢身后捧着他的脸一通揉,傅赢端着玉米汁,脸被揉得变形,珍珠就坐在那里哈哈大笑。
祁令扬走进来,看到里面其乐融融,笑说道:“每次进来都这么热闹。”
他将公文包放在沙发上,走到餐桌坐下,苏湘把他的早餐递给他。傅赢看了眼祁令扬,埋着脑袋喝粥。
苏湘看了眼祁令扬,耸了下肩膀,几个人吃过早饭,苏湘把一早做好的便当盒拿着送傅赢去学校。这几天都是她亲自接送孩子上下学,吴老师每天放学后过来辅导一下功课就可以。
车内,傅赢玩着电话手表,像是在发消息,苏湘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高兴?”
傅赢闭着嘴巴不吭声,苏湘又问道:“是不是烦珍珠缠着你了?”
“珍珠还小,她跟小诚他们玩习惯了,你要觉得她影响到你了,我就让她去小诚那儿玩。”
少年团都宠着珍珠,随便她捣蛋,这几天他们过来练舞,不过珍珠喜欢跟傅赢玩在一起,老腻着他。
苏湘希望傅赢跟珍珠的感情能够处的好,就让他们多在一起玩,傅赢是男孩子,她希望他在独立的同时,有责任心懂包容,去掉独生子女的娇惯。
傅赢垂着眼皮,别扭道:“不是因为她。”
苏湘默了下,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祁令扬?”
傅赢抿着小嘴,瞅了她一眼才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那个人每天早晚都会出现在湘园,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一起吃饭,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懂。
“是不是因为奶奶不喜欢你,你就不喜欢爸爸了?”
“他对你好,你是不是要跟他结婚了?”
苏湘之前断断续续的给傅赢解释过一些,傅赢都记着,生在这个环境,他自己也会分析。其实他能够理解,只是到了要真正接受的时候,他就难受了。
苏湘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走到今天,她不知自己花了多少力气,流过多少眼泪,绝望过多少次。
傅家容不下她,从傅赢生下来的那天起,她就明白的知道自己要跟他分开,一边不想离开孩子,一边又偷偷的做着准备,把孩子的衣服鞋袜都添置齐全,没有人知道她那时候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等到真正的分开了,她还要面临更多更复杂的问题。
苏湘轻轻的吸了口气,有些事情她可以说,但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楚,也不能说透的。她不能够说,他的父亲曾经多么让她绝望害怕,也不能说,傅家的那个龙潭虎穴,她不想再踏入进去。
傅赢从生下来,就已经承担了傅家继承人的重责,他享受着所有的宠爱与寄望,不会受到半分刁难,而她苏湘也不会母凭子贵。她跟傅赢即便是母子,其实所在的立场也是不同的。
苏湘道:“傅赢,大人之间的问题很复杂。妈妈现在想要的是平安简单,他对我很好。”
只这几个字,傅赢听懂了,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看着她:“不是因为珍珠吗?”
苏湘抿了抿嘴唇,扯着唇笑了下,好像问题又回到了原来的答案。“我说了,大人之间的问题很复杂。等你慢慢的长大,不需要问你也能明白。”
有些事是说不清道不明,只能用眼睛看用心来感受的。
到了学校,苏湘把便当盒递给了傅赢,小家伙跟往日一样进了校门。教室内,他的小手支着脑袋看着窗外。
他观察过了,那个祁叔叔比爸爸温柔还经常笑,会做饭还会陪珍珠玩,经常买礼物回来哄人高兴,对他也不摆脸色,哪怕他当着他的面丢了他送的礼物,他也不生气。这样比较起来,爸爸真的很逊呐,真是让人惆怅……
……
傍晚的1988,傅寒川,裴羡,莫非同三个人在顶楼聚餐。
火锅是点外卖送过来的,铜炉连着食材,铺了慢慢一桌,外卖员展示了下拉面功夫才收工离开。
裴羡拎着盘子拨金钱肚下锅,瞥了眼傅寒川道:“听说了没,陆薇琪回来了,一起聚会来着。”
莫非同帮着下丸子,抿着嘴唇皱起了眉毛。
屋内热了起来,裴羡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傅寒川拎着筷子懒洋洋的涮肉片,淡漠道:“陆薇琪虽然盛名不复,但在这个圈子里,她的名气还是有的。她要召集人,自然有人去。”
裴羡弯了下唇角,看了眼毫不在乎的男人,说道:“可我还听说,她穿着毕大师的裙子,一身装备过去,今天圈子里都传开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样的大事,在名媛圈子里传的很快,不消一天的功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薇琪回来了,这样的强势归来,很不低调啊……
傅寒川收了手指,烫熟的肉片肉质蜷缩,生熟正好,他卷在生菜里,又滴了两滴芝麻花生酱,卷着吃下去。
陆薇琪入狱时,丢了代言,已经签约的巡演也作废,赔了不少的违约金,她坐了两年多牢,出去一趟不但治好了脚伤,还能盛装归来,这般高调的作风,无非就是在告诉别人,她陆薇琪就算是坐过牢,也容不得别人践踏了她。
她的性子,一直都是看似温和,实则要强的很。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受到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