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年夫人小姐们都为了学画报和报纸上的摩登,纷纷把头发剪短,改成了烫大卷的发。绢花一类的玩意儿才见的少了,以至于陆沅君在听到花集的时候,没有想到卖的是这东西。
若是仔细回忆一下,以前父亲也的确是每逢初四,十四,二十四的时候,往家里头给母亲戴新花。
就着摊子前的凳子坐了下来,陆沅君放下了手里头的一支,在花匣子上挑选了起来。
“这是办喜事用的!”
看摊子的小丫头凑上来,从花匣子里头拿出了一样红绒花,上头是一个双喜。
谁家要是办喜事红事,要给进门的每一位女客都送一样,插在头发上。落座以后,远远的看去,凡有女客的地方,满桌都喜气洋洋。
卖绒花的小丫头年纪不大,认不得陆沅君和封西云,只当他们是寻常的客人。从她帮着家里人看摊子的经验来说,这个年纪的哥哥姐姐们,要是来挑选绒花,多半是好事将近,要拜堂磕头了。
于是她不光给陆沅君选了红绒花出来,还折回摊子里头,打开了一口漆面掉了大半的木箱子,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小姐您看,这是我爹的看家手艺。”
丫头双手捧着托盘,托盘里头的东西,吸引了陆沅君和封西云的视线。
托盘里是一顶红绒的凤冠,凤凰的翅膀舒展,脖颈向前探了出来。两颗小小的黑珠子做了眼睛,也不晓得是什么材质,黑漆漆亮晶晶的,凤凰眼睛顶有神了。
尖尖的小嘴,含着一样东西摇摇晃晃。
小姑娘走的慢,又怕把手里的东西摔了,每走一步托盘里的凤凰都跟着她的步伐,翅膀扑闪着,眼睛瞪着。
有几分要振翅欲飞,活灵活现的模样。
封西云和陆沅君对视一眼,这孩子倒是没有唬人,的确是手艺人的看家本领才能做出的东西。
“我爹说了,新娘子戴这个,顶好看!”
小姑娘把手里头的托盘放在了摊子上,冲着陆沅君和封西云竖起了大拇指。
陆沅君听了,笑着摆摆手。
“我可不是新娘子。”
她从花匣子里头挑了一样颜色素净的小花,肉粉色的花瓣,鹅黄色的花蕊。花朵下头,衬着一片嫩绿色的叶子。
“我要这个,你看我该怎么戴呀?”
摊子上放着一块镜子,陆沅君望着镜中自己的短发,头一回有了想要留长的冲动。
“我来吧。”
封西云拦住了要从摊子里头出来的小姑娘,从陆沅君手里把花接了过来。
“我晓得怎么弄。”
陆沅君背对着封西云,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他用手指卷起。
封西云望了一眼镜中的沅君,她一副不相信封西云能弄女子头发的模样,将信将疑的坐着。
手指卷起了细细的发,用摊子上的小梳子梳通了,把绢花的茎干卷在发丝里头,紧接着又挽起了另一缕,搭在了上头。
缓缓的编下去,直到绿色的花茎隐没在漆黑如墨的发丝里头,封西云从小姑娘的手里头接过了一根黑色的头绳,把编好的辫子底端紧紧的束好。
“你瞧。”
封西云收了手,嘴角荡起了涟漪。
——————小剧场———————
“爹!”
封西云的拳头打在门上,催促着屋里的人。
“十万火急,建康大总统的电报!”
屋内的封大帅只当没听见,坐在床头拿着一根眉笔,给姑娘画远山黛。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二更】
微微的把头偏了偏, 镜中出现了陆沅君的侧影。她用余光往镜子里看去,封西云把那一支花编进了她的头发里,服服帖帖,美则美矣。
“你还有这种手艺?”
陆沅君抬手勾了勾那根辫子, 镜子里的绢花好看的紧。
封西云弯下腰, 停在陆沅君的身后。
沅君的余光看到镜中除了自己的侧影之外,还添了一个眉眼锋利的西云。只见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五指纤长, 和陆沅君印象里的父亲有云泥之别。
陆司令的手背,因着年轻时候扛大包, 常年皲裂,且像是洗不净似的, 总是黑乎乎的。
封西云就不一样了, 如果抛开他指腹上的那层薄茧,封少帅这双手, 比女子的还要好看。每一根指头都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 灵巧的很。
“这算什么?”
封西云手指动了动,凑在沅君的耳边。
“你该来看看我画的军事地图。”
在东洋的军事理论课上,整个班的学生都没有封西云画的好。随手一条线画出来, 比别人按着尺子还要画的直。
拆枪装枪, 封西云更是随手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