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陆大头也没在自己这里喝过多少热茶,他的闺女给自己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更不管她。
“吴叔叔,关于你们以前刺杀前朝大员,我有个问题。”
陆沅君开门见山,有没有热茶她并不在意,还是赶紧求得了问题的答案更要紧。
刺杀前朝大员的事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提起了,吴校长不明白陆沅君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来问他,可还是点点头。
“你问。”
“靠近官员的话,肯定是要被搜身的。我娘说黄住持用毒,您用炸药。”
下毒的话剂量小,不管什么地方总有搜身查不到的地方。
炸药就不同了,炸药该怎么藏呢?即便是炸死一个人的剂量,想来也没有法子躲过搜身,轻易的混进去吧?
吴校长以为陆沅君要问自己讨土炸弹的配方,运城周边有几个鞭炮厂,如果现在动手的话,也能做不少土炸弹。
或许威力比不上东洋造和德国造,可情况紧急,有总比没有强。但这次吴校长也没有猜到陆沅君的意图,问的竟然是他怎么藏炸药。
面露难色,吴校长别过头,有些不好意思,还不如问他怎么配土炸弹呢。
吴校长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了钢笔,扯下了本子上的一张白纸,刷刷的在纸上写了起来。
“这是我配出来,最好用的土炸弹方子。”
吴校长把用量以及适用的人数和空间也给陆沅君写了下来,宝刀未老,笔走龙蛇一会儿的功夫,方子已经写好了。
陆沅君接过了配方看了几眼,上头的字她都认识,可具体怎么做就得交给别人了。
“吴叔叔,我问的不是这个。”
收好了土炸弹的配方,陆沅君没有被吴校长岔开了话题,又绕了回去。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世上有两件让吴校长难为情的事,一是他没在陆大头下葬的时候去看一眼,第二就是他以前如何藏炸药的。
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在他死后带进坟头里 ,没成想陆大头的闺女竟然问了起来。
“吴叔叔,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但运城百姓的性命,可都押在这上头了。”
陆沅君神色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事实上,陆沅君也从没跟吴校长开过玩笑。结合今日运城街巷里突然出现的军队,陆沅君的话在吴校长听来还是很有分量的。
“你晓不晓得,我们家祖上是干什么的?”
吴校长狠了狠心,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陆沅君只知道吴校长出身官宦之家,前朝败了以后,他家里也败了。看校长的模样,并不像是旗人,具体做什么官,她哪里知道呢……
摇了摇头,陆沅君低声道。
“不晓得。”
既不晓得吴校长祖上是做的什么官,也不晓得吴校长拐弯抹角的想说什么。
“我祖上三代,都是户部的官员,到我父亲这一辈,任职银库郎中。”
吴校长叹了口气,今天算是完了,晚节不保说的就是他。
银库的库兵出入库放的时候,都要赤身裸体。进了库房以后,会有官家做好的衣服给他们穿,可等做完了活计,从库房里出来的时候,仍然要脱光了。
脱光了还不算,得挨个到公案前头,伸展了胳膊露出腋下。双脚需要和肩同宽,两腿稍稍弯曲,张开嘴对着公案前的大人学鹅叫的声音。
这一番检查都过了,才能离开。
按理说,这种营生谁还愿意做呢?多难为情啊。可库兵却是一等一的肥差,只有旗人能做。倒也偶尔有几个汉人,但都是冒了旗人的名进来的。
“吴叔叔,你想说什么?”
陆沅君越听越不对劲,吴校长祖上干什么,库兵干什么,跟自己的问题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
然而吴校长摆摆手,示意陆沅君不要着急,答案就在后头了。
“库兵年少之时,寻得嫪毐之具扩肛,然后用鸡蛋裹上麻油探进去。久而久之,便把鸡蛋换成鸭蛋,鹅蛋,最后换成铁丸。”
若能塞十枚是两种的铁丸,那盗百两的银子便不成问题。江西锭表面光滑没有棱角,库兵们可以塞进去,再带出来。
“我和你父亲谋事的时候,身边曾有一个随从。”
别人都以为那是吴先生的书童,或是照料起居的佣人。
“他曾是我父亲手下的一个库兵。”
旧事和盘托出,吴校长脸上非常难堪。比起百两银子从后门塞进去,炸死一个人的炸药,包裹好以后,对那个库兵来说,几乎就是小菜一碟,很是轻松。
吴校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捂住了脸颊。
“后来建康政府成立,我给了他安身的钱,但他大手大脚惯了,没几年就把钱花的一分不剩,重新做起了偷盗的营生。”
陆沅君被吴校长的话惊的找不出合适的语句回答,愣愣的琢磨着十枚铁丸,或是一百两银子得有多大。
把那么重的东西塞进身体里,还能行走如常人一般?果然民间才是出高人的地方。
几分钟之后,陆沅君从诧异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