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我现在给你掏出来看看?”
老张是个身上背着人命的犯人,语气自然不好。瞧见军官盯着自己瞧,立刻就反口怼了回去。
军官一听这话,连连摆手。
“不必不必……”
说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大亮。陆沅君招呼着老张跟自己上车,一行人往运城城门的方向开了过去。
老张和司机坐在前头,陆沅君自己坐在后排。
望着紧闭的城门,军官狠下心挥手:“开门!”
城楼是前朝修好的,城门是陆司令进驻之后换的。虽然不是纯铁打造,可里头的金属多了,两边门各需五六个人才能拉开。
城门开了一条恰好够汽车通过的缝隙便停了下来,载着陆沅君的汽车缓缓的驶出了运城,地平线处出现了飞扬的尘土。
这边城楼上,所有人都看着缓缓驶向敌军的四轮汽车,城墙上架好了枪炮,稍有不对,就冲着苟团长的队伍轰过去,或是赶紧派人把太太救回来。
另一边,大批的步兵仍然没有行到近前,只有苟团长的骑兵驻扎在城外不远处。
“团长!您看!”
副官瞧见一辆车从运城里出来,直奔他们所在的方向,差点儿从原地蹦起来。
苟团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捡了树枝滚滚放进坑里,搭了个简易的小炉子,给自己烧土豆吃。
然而火苗刚刚烧起,就被副官一脚踩上来,扑灭在了未发之中。望着自己被踩成三瓣儿的红山药,苟团长站起来就抽上了副官的后脑勺。
“还他娘的读过书呢?大惊小怪的,老子不识字,胆子也比你要大。”
骂了副官几句,又追上去踹了几脚,发泄完了没吃上烧的软绵绵的红山药的气恼,苟团长将副官手里的望远镜抢了过来。
对准运城城门的方向一瞧,他觉得自己错怪副官了。
“哪来的车?”
难不成里头是田中医生?真的说服运城守军投降?
“从运城里头出来的,城门开了一条缝,就送出来一辆车!”
副官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凑过来回答团长的问题。
“废话,我不晓得是从运城里出来的吗?”
前方可就只有运城和一座山了,想从别的地方冒出来也不可能啊。
苟团长扔掉了手里的望远镜,着急忙慌的带了十几个兵,跨上马就朝着汽车迎了过去。
哒哒的马蹄铁掌溅起无数的尘埃,苟团长和他的手下荷枪实弹,要在汽车靠近他们驻扎的地方前把它拦下来。
田中医生有没有说服守城的军官,有没有说服运城的市长都还是未知之数。车里坐的人是田中医生,还是运城的守军,谁也不晓得。
如果贸然让汽车进了他的营地,他就是不要命了。
“停车!”
苟团长高高的坐在马上,和他的部下一起,双手举着枪,对准了迎面驶来的汽车。
因着小时候是放羊的,苟团长的嗓门儿大的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停车,声音顺着风竟然被车里的人听见了。
汽车放慢了速度,司机单手拿了一块白色的布条,从车窗里探出来,迎风甩了甩。
“团长?”
白布的颜色扎眼,苟团长的部下瞧见以后,端着枪的手微微下垂,低声问了一句。
“都把招子给老子擦亮点儿!”
苟团长作为一个苟延残喘了许多年的小型势力,假意投降的营生他可做过不少。车里探出象征投降的白旗并没有让他放松多少,仍旧是两边胳膊僵直,端着枪对准缓慢驶来的汽车。
汽车停在了距离的苟团长几米之外的地方,苟团长带着人从马上下来,端着枪跑了过去。
“里头的人,都下来!”
敲了敲汽车的窗户,苟团长给枪上了膛。
被他敲过的玻璃突然放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女子的侧脸。细长的眉毛的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暗红色的双唇,有种难以言喻的魅惑。
齐肩的短发在最下方卷了三个弯,女子缓缓的偏转过头来,眼神落在了苟团长的身上。
苟团长只是个团长,半辈子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跟个地主一样不敢挪窝。既想出去打江山,又怕自己的老窝被人给从后头端了。
这辈子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陆司令的运城,繁华如沪上只在报纸里见过。他所在的郓城呢,连个像样的舞场都没有。
苟团长娶了五房姨太太,从地主的孙女,到秀才的闺女,还有从自己下属那里抢来的老婆……可他这半辈子,就没见过车里这样的女人。
本以为车里要么是田中医生,要么是运城守军,但出乎苟团长的意料之外,车上竟然坐着昨日他看到过的,城楼上站着的女人。
“封太太?”
苟团长愣了一瞬间,端着枪的手没有放下,并不会因为车里的女人模样好看,就把大事忘了。
车里的女子撇撇嘴,眼中闪过不屑,脸上也尽是不耐烦的神色。
“封西云还不晓得能活多久呢,团长您叫我陆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