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就全靠你了。”
她虽没有在运城中长大,可这两三年的日子,运城对于陆沅君来说,早就不再是她父亲把持占据的城池了。
城中的百姓,冀北大学的学生,街头巷尾挑着担子的小贩,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这些人的性命,此刻她交到了封西云的部下手中。
她拽着军官的袖子,掌心的血迹蹭脏了他的衣裳。
“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军官扣开了陆沅君的手指头,拍了拍车门,冲着司机使了个眼色。
“送太太回宅子里休息。”
叫女人在战场上做先锋已经够丢人了,太太为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剩下的就再没有捷径可走,只剩下死守血拼一条路。
汽车载着陆沅君驶回了陆家宅院,宅院里头的人没有几个睡得着的,听见陆沅君回来的动静,一个个的都从炕上爬了起来。
或披上衣服站在门外,或在屋里头推开了窗户,目光都锁定在了被丫头从外搀扶进来的陆沅君身上。
“咦!小姐这是去哪了?”
扶着陆沅君回屋的丫头关上门,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掌心沾上的血迹,搓捻以后还有细碎的黏腻油脂。
跟在她身边儿的人缩了缩脖子,拽着丫头往厨房的方向快步离去。
“小点儿声,别让小姐听见!”
两个丫头进了厨房,和同样在半夜惊醒的厨子一起点着了灶台,往铁锅里倒满了热水。
“多烧些热水!”
丫头们自己打了井水洗手,甩干手上的水迹后,拎了一桶往灶台走。
“小姐怕是得多洗洗。”
厨子没瞧见进来的陆沅君,犹犹豫豫的提起木桶,往铁锅里倾倒的同时,还叽叽咕咕的。
“小姐掉泥坑里头了?这都够洗三回了。”
丫头们不当家不知到柴米油盐贵,干净水也是要钱的呀。
咱宅子里头安自来水花了多少钱?
最近花了大价钱安的自来水也不能用了,洋人的自来水公司早人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跑了个干干净净,修都没法子修。
现在宅子里头吃住用的水,都是街头小贩挑着沿街叫卖的甜井水。就知道烧烧烧,烧的可都是钱!
“你别管那么多!”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双手托在木桶底下使了些力气,水咕咚咕咚的倒进了锅里。
另一个蹲下身子,往灶台里添了把柴,呼呼的拉起了风箱,试图让火着的旺一些。
“这几天做的清淡些,可别给小姐做肉吃了!”
厨子把木桶放在地上,双手叉着腰,嘿这俩丫头,比小姐脾气还大。小姐还知道说个谢谢和请呢,你们俩在这儿吆五喝六的。
“到底咋回事啊?”
厨子拿起瓢,舀了半瓢仅剩不多的甜井水,灌进了嘴里。
“你杀过猪么?”
拉风箱的丫头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厨子。
厨子五大三粗,常年在厨房里走动,平时不缺吃的,肚子高高的鼓了起来。
“杀猪可是个力气活,那是好几个男人搭手干的,我一个人不行。”
年节时候待宰的猪有三百斤,劲儿大得很。
说着厨子摇摇头,七尺男儿肩头一颤。
“别说杀猪了,你见过杀鸡没有?那个叫,叫的你心都颤了。我头一回杀鸡的时候,好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做梦都是血淋淋的……”
回想起以前杀鸡的场景,厨子至今都忘不掉。甚至鸡头在砍下来以后,还会蹦哒几下呢。
“咋突然问这个?”
丫头的话没头没尾,厨子觉得奇怪。
“小姐走了一天,不年不节的,杀猪去了?”
谁家养的猪不得是到了冬天年关的时候再宰,现在猪崽子还小也没长膘,宰了才几斤肉?
“小姐刚回来的时候,我缠着小姐问过西洋风情。”
丫头重新拉起了风箱,呼呼的声音在厨房里响了起来,压的说话声反而模糊不清。
小姐口中西洋有好有坏,最让她难忘的是这一件,西洋竟然有食人部落,陆沅君还教过她一句西洋话。
“long pig。”
long是长,pig是猪,加在一起本该是长的猪,在西洋话里的意思却是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