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们本来没把王教授的话放在心上,报纸上有学问的读书人天天说德赛两位先生,王教授身为冀北大学的教员,天天捧个罗盘,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但吴校长特意嘱咐他们,要按王教授说的去做。可守军的人员紧张,就只抽了三个人去王教授说的那边盯着。
没成想王教授真是神了,竟然真的被他说准了,盯在那边儿的人发现了被东洋人抓住的陆沅君。
拉着陆沅君的黄包车停在了距离冀北大学两条街的位置,士兵把陆沅君从车上搬回了自己的背上。
剩下的路就可就得靠双腿来走了。
绕过事先做好的记号,避开了吴校长和化学系学生们埋下的土炸弹,背着陆沅君的士兵进入了冀北大学的地界。
早在苟团长的飞机轰炸的时候,有一枚炮弹落在了校园里,学校已然是断壁残垣的模样。
如今再来更为萧肃,树上的枝叶拖在了地上,草皮也不见绿色,光秃秃的露出了泥土的灰黄。
“那边吴校长在带着化学系的学生们配□□,我们手里的弹药消耗的太快,土炸弹派了不少的用场。”
士兵腿脚上的力气没有用光,长久的奔跑后呼吸急促了些许,不过背着陆沅君的时候仍旧和刚开始一样稳当。
进了冀北大学之后,士兵不再如同在主城的街道里一样焦躁。街道里不一定什么时候冒出一队持枪的瀛洲人,而冀北大学瀛洲人一时还进不来。
放缓了脚下的速度,士兵每路过一栋小楼,就给陆沅君介绍起了当下里头在干什么。
在冀北大学里做了近三年的教员,每间教室她都晓得是哪位先生的,礼拜几上什么课。
今时不同往日,冀北大学的花草没有以前明媚,各个教室也都不再和她的记忆里一样。
“那边是机械系的学生们在修东西,再往西是外语系会瀛洲话的学生,试着破解从东洋人那里窃听来的情报。”
背着陆沅君走到了一处安置伤员的楼,圣彼得医院的洋大夫死了,冀大医学系的学生们仍旧忙碌着。
踏上台阶迈过门槛,士兵背着陆沅君往走廊深处的教室走去。
陆沅君偏过头往两边看,教室敞着门,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就是一张病床,上头躺着的伤患或呜呜咽咽,或扯着嗓子喊叫……
以往这里只能听到笑声,最多有大力教授斥骂不及格的学生。
腿上的疼痛没有退散丝毫,但陆沅君已然麻木,注意力并不放在自己的腿上。
走廊里几乎每间屋子都敞着门,唯有一间前后门紧闭,连窗户都没有开。
轻轻拍了拍士兵的肩头,陆沅君之者那扇紧闭的门问道。
“那儿在做什么?”
士兵甚至不用抬头去看,就晓得陆沅君问的是什么。他摇摇头,走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轻轻的推开了一条小缝。
陆沅君顺着小缝望了进去,黄色的符咒贴满了四面墙,黑板上用粉笔画着黑白太极,还有五行八卦。
王教授拖着一根辫子坐在中间,周围的学生们双手合十,绕着他虔诚的双目紧闭。
“王教授带着中文系的学生们作法呢,说要咒死东洋的天皇。”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一更】
“在那儿看什么呢!快把伤员带过来!”
正在陆沅君从小缝中往教室里头观察的时候, 从走廊最里头那间教室里走出一个小姑娘,冲着他们招手。
士兵拽着门把手将门带上, 背着陆沅君往里头继续走。
“太太治伤要紧。”
吴校长的办学宗旨一向是学以致用,医学系的学生们算得上是把校训躬身力行了。
打绷带的,吊水扎针的, 在各个由课桌拼成的病床之间游走着测量体温的……
医学系的学生们忙起来脚不沾地, 没有停歇的时候。
陆沅君被送进教室里来的时候, 过来检查的学生认出了她。陆沅君的相片没有在报纸上出现过正脸,但运城百姓,冀北大学的学生们, 自然是认得她的。
“先生你忍忍。”
止痛的药早就用完了,除了让陆沅君忍着以外没有别的法子。
学生用剪刀剪开了裹在陆沅君小腿上的衣物, 陆先生的脸色虽然苍白,可也没有像别的重伤患一样哭喊着被送进来。
这让学生误以为陆沅君只是扭了脚, 或是扯着筋了, 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当她用剪刀剪开衣物之后, 伤势要远比她想象的重。
“怕是骨头断了。”
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一边,蹲在地上的学生站了起来。
“我去叫老师过来。”
学生才是一年级而已, 课都没上过几节运城就乱了。就算是毕业后的医学生,也不能说就是华佗再世了。
二总统的大舅哥,特意到了英国去找一流的西医做手术,不也还是死在手术台上了么。
学生小跑着去了另一间教室, 叫能给陆沅君治伤的老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