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是衣柜和妆台。
沐萦之坐在妆台前, 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她从来没有自己动手更过衣, 也没有自己动手卸过妆, 更没有自己给自己解过发髻, 何况还是今日这样繁复的发髻。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实不知该如何下手。
犹豫再三,她决意先把头面取下来,往常春晴她们也是这样的。
沐萦之顺利取下了最沉的那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轻快地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去取红宝石耳坠,然而一用力,耳洞那里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嘶!”沐萦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白泽隔着屏风问。
沐萦之摸着发红的耳朵,终是决定放弃,“烦请将军请我的丫鬟进来。”
“好。”
片刻后, 秋雨和冬雪就走了进来。
一见沐萦之端坐在妆镜前, 便知怎么回事。
“姑娘,要伺候沐浴吗?”往常沐萦之入睡前, 总要泡一个花瓣浴或者牛乳浴。
“不必了, 洗把脸就行。”沐萦之斩钉截铁道。
怎么可能在这房中沐浴?
“是。”
当下冬雪就去打了盆水, 帮沐萦之净面,秋雨则熟练地将沐萦之的发髻散开。
等理好妆发,冬雪将寝衣奉上,为她更衣。
沐萦之的寝衣与白泽的寝衣是同一匹云锦做的,等她换上之后,才明白并非礼部的人弄错了白泽的尺寸,而是这寝衣本就是做得贴身。沐萦之身姿极为纤弱,平时穿别的衣裳空落落的,这寝衣却如贴在她的身上一般,将她的线条和盘托出。
沐萦之不必看镜子,便已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记得我的箱笼里带了寝衣,你们把那件取出来,给我换上。”
冬雪和秋雨相视一笑,竟敢不答她的话,径直出了屋子,将房门重新合上。
洞房里又只剩下沐萦之和白泽二人。
沐萦之独自坐在屏风后面,踟蹰着不敢擅动。
六月已入夏,但夜间风凉,寝衣轻薄,沐萦之坐在那里,身上冷飕飕的。
今日一早就醒来,片刻不得松弛,到了这个时辰,她恨不能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可偏偏,白泽像一堵墙一样坐在榻边。
沉默了许久,白泽先开了口。
“夫人,你换好了吗?”
“我……”
想说没换好,但丫鬟都退出门许久了,再说没换好,岂不是掩耳盗铃?
沐萦之正在酝酿着措辞,屏风那边的白泽似乎沉沉叹了口气。
“你不必害怕,你不愿意做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
踏进洞房之后,他们互相都在客套着,将这出洞房花烛夜扮演得很好。
但白泽一句话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他的声音凉如水,一滴一滴落在沐萦之心上。
一时之间,她胸口仿佛堵了千言万语,想说的话太多,竟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
是啊,他们俩都不愿意做的事,怎么会发生呢?
是沐萦之庸人自扰了。
顿了许久,方才平静地回了一句。
“多谢将军体谅。”
白泽站起身,从榻上拿了一个枕头,径直走到窗边的紫檀木美人榻上,将枕头往上一扔,便躺了上去。
他果真是无意洞房的。
沐萦之如释重负。
见白泽已经躺下,她终于绕出屏风,如愿以偿的钻进了被窝里。
云锦织成的锦被轻盈柔和,帐顶绣着盛放的百合,处处透着用心和喜庆。
沐萦之刚刚还觉得困倦极了,这会儿躺下了,怎么都睡不着。
她将被子往头顶拉了拉,只把眼睛露在外面,扔了一丝余光到美人榻那边。
这一望,顿时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