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沐萦之有些不好接茬,这个皇帝,说什么不好,偏生说这种叫人误会的话。
她听听也就罢了,这周围还不远不近地站着宫人,若是传了出去……
沐萦之没好气道:“从前陛下不还跟我哥说我是母老虎吗?像我这种女子处处争先处处压过夫君一头,谁娶了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有一次,皇帝跟沐渊之躲在相府的后院钓鱼,像许多少年一样,悄悄地对京城中的贵女品头论足,说谁最漂亮谁最可爱谁最适合当媳妇。沐渊之自夸妹妹是京城的头一抹绝色,皇帝毫不客气地对沐萦之点评了一番,正好被路过的沐萦之听到。
皇帝听到她听到陈年旧事,急忙打起了哈哈:“这些事你还记得呢!那……朕是开玩笑的嘛。”
“陛下是皇帝,陛下说不好的,自然是不好。”
“哈哈,”皇帝想起从前的事,又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又沉沉叹了口气:“其实,当初选后的时候,朕要是选你就好了,把所有政事都交给你,朕就在后宫左拥右抱饮酒作乐,做个从此不早朝的昏君。”
“陛下是当世明君,这个职责可是推脱不掉的。”说完,沐萦之便沉默了。
她与皇帝相识于少年,深知他是一个有想法有锐气的进取之君,偏生这样一个人,在朝中被温相和沐相挟制,在后宫又被太后和懿安携裹,如今心爱之人还不能理解支持他,他的心中有颓丧实属自然。
这些事沐萦之明白,但她若去插手,便是僭越了。
若是她破坏了这里面的平衡,莫说太后、皇后、温相,就算是沐相,也未必能饶了她。
软轿终于到了,沐萦之向前走去,正欲上轿,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沐萦之回过头,果然对上了皇帝乐呵呵的脸。
她无奈,只好搭着他的手上轿。
……
“白夫人不是说要来给本宫请安吗?怎么还没到?”皇后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旁边的宫人。
“白夫人原已经接进宫了,半道上遇到懿安殿下在骑马,殿下没有拉好手中的缰绳,那马差点伤了白夫人。”
“噢?懿安真是太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陛下究竟要纵容她到什么时候!”皇后听到懿安,顿时来了些气。
宫女见皇后动了怒,马上笑道:“御撵正好路过,皇上当场就斥责了懿安殿下呢!”
“斥责?皇上的斥责还不就是那么轻飘飘的几句。”皇后对皇帝的纵容已经深恶痛绝,又有些习以为常。
宫女急忙摇头,“这一次是真的斥责,皇上还当真懿安殿下和白夫人的面,给禁卫军统领下令,说以后有人再在宫里骑马,一律按宫规处置。当时,懿安殿下一路哭着跑去太后娘娘那里,宫里多少人都看见了呐!”
“皇上真的这么说?”皇后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
“那白夫人没有大碍吧?”
“听说没什么事,就是受了点惊吓。”
“那她已经出宫了?怎么没人过来回个话?”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皇帝当众斥责懿安,她心里并没有特别痛快,语气亦稍稍不耐起来。
宫女服侍她多年,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口中的语气也跟着变了:“白夫人,跟着陛下去御书房了。”
“去御书房?”皇后吃了一惊。
御书房是皇帝处理政事、批阅奏折的地方,通常都是司礼监尹公公在那边伺候,朝中有急事的时候温相、沐相也会过去。
为了避免后宫干政的嫌疑,皇后也极少踏足御书房,偶尔送些补品、糕点过去,亦是很快就离开。
“陛下带白夫人去御书房做什么?不是该给她传召御医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宫女的声音一落,旁边打扇的小太监凑过来道:“奴才听说,方才陛下传召白夫人的时候,把御书房里的下人都留在外面,奴才跟在御书房当差的兄弟问了,都说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一下就白了许多。
不过她到底是皇后,见多了风浪,还绷得住,继续问道:“那他们在御书房谈了多久。”
“不久,就一炷香的功夫。”
皇后微微闭了闭眸,“本宫知道了。”
小太监小心地觑了她一眼,又补了一句:“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向娘娘禀明。”
“说!”
“今日有个小太监,在烈马踏向白夫人的时候拉了白夫人一把,陛下对他大加赞赏,还把他安排去御书房当差。”
这话一出,皇后的眸光立刻变得更冷。
普天之下,想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的人实在太多。
朝中的重臣、宫中的嫔妃,甚至连太后想在皇帝身边安排点人都非常困难。
皇帝最信任的人是司礼监的尹公公,他身边饮食起居,都是尹公公一手安排的人,可谓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就算是皇帝宠爱的她,在宫中多年,也只能使唤得动几个边缘的小角色。想要安排人手去皇帝身边,皇帝总是不动声色地借尹公公之手回绝。
以前她总觉得,他是帝王,自然要保持帝王的威仪。可那个小黄门,只是因为救了沐萦之,皇帝就把他安排进了御书房……
皇后的心里忽然一阵绞痛。
沐萦之、沐静佳……这两个名字像魔咒一般在她的脑中反复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