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秦知府和萧芳芳所言,这里的战场已经清点过了,散落的兵器皆被拾走,而战士和马匹的尸体已经被抬到谷外,大部分都已经掩埋了,剩下几十具尸身还摆在地上。因为敞露了大半个月,尸臭弥漫得到处都是,浓烈而呛人的气温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子里。
连常年见血的兵士都忍不住捂住口鼻。
“萦萦。”沐渊之把自己的帕子拿给沐萦之,沐萦之没有接。
“这些都是无法辨认身份的,再过几日就要一起挖坑埋了。”萧芳芳道。
沐萦之问:“埋了的都是已经确认身份的?”
“嗯。”
“也就是说,如果将军死在这里,他的尸身就在这些人里面?”沐萦之又问。
萧芳芳点了点头。
沐萦之的脸庞绷得很紧,看得沐渊之非常心疼,可他根本开不了口说什么。
只见沐萦之深吸了几口气,缓步走到那残余的尸体面前,每一具都仔细看过。
良久,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回过头朝众人一笑:“没有白泽。”
“我们知道这些尸体里没有白将军,可东殇谷附近的几个村寨我们都仔仔细细地找过了,没有将军的踪迹。距离东殇谷战事已经这么久了,将军若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回军中?”
萧芳芳一席话说完,冯亦彻、苏颐和沐渊之刚刚还因为沐萦之的话而轻松的表情又沉了下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尸体,那就不能说他已经死了。兴许,是他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让他无法回到津州城无法联络你们。”
“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冯亦彻道。
“那你觉得他遇到了什么事?”萧芳芳横眼问道。
苏颐想了想,“北桀人在东殇谷伏击将军,必然是想报当初将军于凤岭关剑斩北桀大王子的仇,有可能他们为了报仇不择手段提前暗算将军。有可能受了重伤躲在某处,也可能受了重伤被……”
“你是说将军被北桀人俘虏?怎么可能?”萧芳芳听到苏颐的话,顿时勃然大怒,“将军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北桀人俘虏?”
“夫人,属下有话要说!”正在这时候,萧芳芳带来的一个军士站了出来。
沐萦之回过头,“请说。”
“我的弟弟严勇是白将军身边的近卫,那日跟随将军一起来东殇谷,没有找到尸体。”
苏颐道:“在东殇谷之外,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白将军和这个严勇离开了大部队。”
冯亦彻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或许不止严勇和白将军。”
沐萦之闻言,猛然转过头,朝萧芳芳道:“萧将军,请问你们是否清点过东殇谷的死伤人数?”
“那日将军出营,共点了一千九百三十名骑兵,另有将军近卫一百三十四人,加上将军一共两千零六十五。这战场一共清点了两千零五十二具尸体。”
“也就是说,连白将军和严勇在内,一共还差十三人。”苏颐道,“这些人有消息吗?”
萧芳芳摇了摇头,一脸不以为然,“在战场上失踪是很正常的事,刚才我们来的那些山路你们都看见了,一不留神就可能连人带马掉进沟里。”
苏颐扬眉一笑,“可你也说了,那是白将军,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连东殇谷都到不了。”
萧芳芳沉默了。
“也许,那日在东殇谷,见形势不好,白将军带着这十三个人杀了出去。”沐渊之也大胆地想了起来。
“不可能。”萧芳芳坚决地否定了沐渊之的猜想,“带来的人都死在这里,白将军绝不可能独自逃跑。”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白将军和这十三人有了必须分开行动的理由。”苏颐继续道。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至今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
萧芳芳这个问题一出,苏颐的眸光一下就沉了下来,他转向沐萦之,没有说话。
“你的意思是,将军可能是被北桀人故意引开的。”沐萦之却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般低沉,反而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很赞同你的想法,若将军亲率这支队伍来了东殇谷,北桀人绝对无法将他们全军覆没。”
留在将军府的日子,沐萦之看了好多白泽作战的文书,北桀人虽然野蛮,却并不愚蠢,北桀有好几位擅长用兵的大将,给白泽设下的埋伏不计其数,从来没有得手过。
他们在东殇谷的布置十分寻常,白泽不可能看不出是个陷阱。
唯一的解释是,白泽并没有到东殇谷。
可他和那十三人在哪里?为什么他会那样轻易的被引开?为什么至今没有消息,难道真的被北桀人俘虏了吗?
在场的众人都因为苏颐的推断而心情沉重。
沐萦之却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对她而言,只要白泽还活着,那就够了。
“天色很晚了,咱们别留在这里,往后怎么寻找,回去再从长计议。”萧芳芳道。如果白泽真的被北桀俘虏,那事情就不是她能解决的了。
“今晚还来得及回津州城吗?”沐渊之问。
萧芳芳摇了摇头,“山里夜路不好走,咱们今晚去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雁门镇投宿,明儿一早回津州城。”
“好。”
众人点头称是,纷纷上了马,沐萦之仍向来时那般,用锦带将自己挂在萧芳芳身上。
那雁门镇与津州城的反方向,在草原边上,出了东殇谷,一路平坦多了,沐萦之也没吃什么苦头。
萧芳芳常年行军,与镇子上的官员很熟悉,一会儿就安排了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