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他们无欲无求的尊者啊,白霜的一片真心,看来只能被他践踏得粉碎了。
他看向冰块脸女修,指望从她那里找到认同,熟料冰块脸女修直接翻了个白眼,似乎和他说一个字都嫌多余。
虎牙侍神者暗骂她无情。
老者朝他们使了个眼色,随后三人默默退出了竹林,只留了姜蒿一人,斯人素衣映衬着青色的竹叶,端的是一片孤高冷然。
不多时,白霜就赶了过来。
看得出她应该是飞速打发了长宁宗主,一路上半点时间都没有耽搁,径直便前往了这里。
她轻车熟路地在山峰后的竹亭寻到了姜蒿的身影,照常行礼打了个招呼:“姜道友。”
姜蒿侧身回礼,却刻意躲开她的视线,不曾同她对视。
白霜并未察觉到这些,她情绪颇佳,喜悦之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我此去众仙之巅,给姜道友带回来了一件礼物!”
姜蒿终于看向了她,如隔千山暮雪。
白霜正在欢喜之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直接扯过了姜蒿的手腕,在识海之中唤了塔灵一声,下一个瞬间,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锁妖塔中。
姜蒿环视周围。
他知道白霜在锁妖塔中收获颇丰,但是他以为只是什么了不得的传承罢了,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直接将锁妖塔收为己用……
这般相隔万里之遥,意念一动便回到锁妖塔的手段,除了锁妖塔之主外,还能有谁?
白霜这时也松开了姜蒿的手腕,她歉意道:“唐突了,但是此间只有这里可以隔绝天道,我便将你的礼物寄存在了这里。”
姜蒿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致:“什么礼物?”
白霜没有直接回答,她示意塔灵撤去了周围的障眼法,空荡无人的锁妖塔八十一层中,一道颀长的身影逐渐浮现。
这是一具肉身,却又不能说他仅仅是肉身,他早已失去了所有□□凡胎的痕迹,一丝一缕都凝结着天地宇宙的精华气韵,超脱物外,不染尘埃。他明明闭着眼睛,却令人不敢直视,仿佛连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正是姜蒿的神格。
姜蒿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的面孔终于被打破,他震惊地看向白霜:“你从哪里找到的?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我的……”
白霜微笑道:“姜道友于众生道无所不知,即便以曾经在天一藏书阁长住作为借口,未免也有些敷衍。作为同样修行众生道的前辈,您却在修真界从来没有名声彰显,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您便是当年茫荡魔岭那个和摩罗一同坠入此间的对手。”
姜蒿看向她。
白霜双眼亮晶晶:“自然也是那个将我救出魔岭,又给了我一双眼睛的恩人。恩公,我一直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姜蒿想伸手撩起她挡住眼睛的碎发,手伸了一半,却又僵硬止住,他道:“不要叫我恩公,你将它用的很好,所以不必向我道谢。我当日的所为,不过举手之劳,你记得此事,我知你重情义,心中欢喜。你不记得此事,便是忘却痛苦过往,我心中亦会欢喜。”
“您说的是。”白霜垂首,她心知他应该是不喜多提此事,便将满腔感激暂且压抑了下去。
说实话,白霜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即便她凡人时期是个盲女,这个想法也未曾改变。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可是她却偏偏遇到了两个老好人,一个是带她走上仙门的音若语,另一个便是给了她一双眼睛的姜蒿。
姜蒿即便不在意,这份情谊,她也会加倍报偿。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姜蒿道:“——当真不必。你如今的这份谢礼,已经是出乎我的预料,你这一路上应该很辛苦吧?”
“费了一些力气,白泽属实太滑头,我在众仙之巅最深处才抓住了它。”白霜道,“可它一口咬定,说姜道友是将神格输给了它……”
姜蒿苦笑:“当年与摩罗一战,我伤势太重,需要一个地方润养神格。我寻觅了两处地方,其一便是天一藏书阁,那只活到成精的白泽虽然实力不堪,但是脑子却是一等一的聪明,他摸索出了一道能躲避天道窥视的大阵,我便故意将自己输给了他,进入了天一藏书阁。
再后来天一藏书阁崩塌,白泽带着我的神格逃之夭夭,它要我拿古妖失传的传承去换神格,我未曾同意,这般一来二去,此事便就此耽搁了下来。”
“原来如此,那我平白无故揍它一顿还抢走它的东西,也是我失礼了。”白霜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没多少愧疚之意,人族和古妖是种族之争,作为人族,她天生便有立场。
白霜接着问道: “姜道友说两处地方,另一处可是锁妖塔?若论隔绝天道,哪里能比得上这里?为何却被这狡诈的白泽要挟?”
“这就要问你的塔灵了。”姜蒿笑着看向她。
塔灵漂浮在白霜身侧,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说话。
白霜不解。
姜蒿细细解释:“你这塔灵遗传了原主的毛病,极端重女轻男,若是你闯过八十一层,却是男儿身,怕是她根本不会认主的。我又何必来此自取其辱?”
白霜:“……”
怪不得塔灵以前对卫无垢极不屑一顾,而刚刚放置姜蒿神格的时候,她更是脸色难看仿佛鼻子底下趴了一只蟑螂,现在来看,她那表情分明是在呐喊,“臭男人离我远点!远点!再远点!”
白霜讷讷:”……竟有此事,我原还以为锁妖塔之争我是靠实力取胜的。”
姜蒿轻笑一声,眉眼之间具是暖意。
白霜看他心情正好,便趁势提起:“其实,我还有一桩事情,不知道姜道友能否答应……”
姜蒿示意她只管说。
“如您所见,我虽然鲁钝,却也勤奋,虽然不会说漂亮话,却能沉下心做事,虽然有时候很怂,但是关键时候绝不会后退。”白霜硬着头皮自吹自擂了一番,“自从认识姜道友以来,道友助我良多,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激道友,这些日子相处,想来姜道友是不讨厌我的,不知……”
白霜如雪般的发尾轻拂过了他的衣袖,他手臂痒丝丝的,似乎一路痒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