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牙,李留弟瞪着周志勋:“你说吧!到底是啥事?”
周志勋笑眯眯的,就好像被瞪的那人不是他似的:“既然拿了我的书,总得还我才对吧!我这人也不贪,拿了我一本,还我十本……”
“好,以后还……”
李留弟的话还没说完,周志勋就晃手指了:“我这人不喜欢被人欠债,要还就现在还。”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李留弟又是生气又觉得好笑:“我上哪儿给你弄书去啊?想让我抄,你觉得我那字你能看得下眼去不?”
“没让你抄,你去图书馆给我借啊!”
“啥?图书馆?”李留弟瞪大眼:“你不是想让我去县里吧?图、图书馆——开门吗?”
“开啊!只不过借书就不容易了。”周志勋笑着晃了晃手指:“你想也该想到,我不会让你去借什么毛选吧?”
当然不会了,可那什么《少女之心》图书馆肯定也没有啊!
李留弟差点就要笑了,你倒想让我去借那些禁书来着,可你觉得我能借出来?
好像听到了李留弟的心声,周志勋笑睨着她,轻声道:“那得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能给我拿回来十本书,我就帮你,要是不行,我就去喊你偷我的书了!”
这回,李留弟想笑的心思是一丁点都没了:“那个……”舔了下嘴唇,她眨了眨眼:“出去办事不都得有介绍信吗?我也没介绍信啊!咋去啊!?”
“介绍信,简单啊!你等着啊!”周志勋甩下李留弟转身进屋。
周志勋人一走,李留弟跳下凳子就往外头跑,可是跑到院门口又转了回来:她这会是能跑了,可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辈子,周志勋想喊还是能去喊啊!
她才坐回去,周志勋就从灶房里转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还夸了句:“真乖……”
李留弟的脸就青了:敢情这家伙一直盯着呢吧!要是她真跑了,他后头可能还有得似手段玩她呢!
看看周志勋手上的胡萝卜,李留弟眨巴眨巴眼:“我不吃……”
周志勋笑倒:“谁说要给你吃的……瞅着吧!”
李留弟还真只能瞅着,一开始看到周志勋拿着小刀在胡萝卜上划来刻去的,李留弟都没反应过来他是在玩啥,等到周志勋终于放下刀把那一面朝向她时,李留弟才明白过来周志勋竟是用胡萝卜刻了个公章。
这年代的公章不像后来管理得那么严格,可就是这样,也没见过谁竟敢用胡萝卜刻公章的。
李留弟虽说也后来也是个常和人掐架的,可私刻公章这事那是从没做过,她自己常觉得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农民,这会儿一看到周志勋竟做了这样的事,立刻脸色大变,十分警惕:“你要干啥?”
“不是我要干啥,是你要干啥。”周志勋虚点了下李留弟:“不是说介绍信嘛,一会我就给你开,嗯,你看这个公章上我刻的是泰来农场,以后你不去还书都没人找得到你。”
嘴半张关上,李留弟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她是半文盲,不是全文盲,还认得公章上的字,可就算公章写的是假的,她人却不是假的啊,到时候找还不是找到——唉,等等哈,现在好像还不是到哪儿办事都得用身份证呢!
七几年的时候,出门办事,不管你是住店、买车票、看病,用的都是介绍信,还真没人说你把户口本拿出来我看看,为啥不要身份证呢?这会儿还没有身份证这个东西嘛!
咬了咬牙,李留弟开始觉得跑去图书馆借书这个事也不是不可行的,要是真成了,周志勋总不会再因为手抄本的事为难她了吧?
这会儿她只记得周志勋说要去喊她偷书的事儿了,全忘了还有孙燕那回事。
“成,我去!不过,那个我咋去县里?走着去?”
第二十九章 新名字
七六年的时候,农村的交通工具基本还是靠马车,可就是马车,那也是队上的,不是你说用就能用的。
要是走到公社上,在马路边上也有公交车坐,可那得花两毛钱的票钱,李留弟浑身上下都摸不出一分钱。
要不,还有现在最拉风的出行方式,骑自行车,李留弟倒是真想骑自行车,这个身体还没骑过,她记忆里可是骑过好几十年了,那叫一个又快又稳。
可她想骑,也得找得到啊!李金库倒是骑着辆自行车,不知道的人以为那是李家的,可知情的就知道了,那是二生产队的。
二生产队买这辆自行车,是为了去大队上方便,基本上是谁去大队上谁就骑,可到底不是天天都去大队上办事,李金库就长了心眼儿,天天都比别人出来的早走几分钟,抢占那辆自行车,还爱有意无意地把车子锁上,钥匙就他自己揣着,时间一长,那辆自行车倒像成了李金库自己一人似的了。
除了这辆自行车,满生产队,就没谁家还有自行车的。这年头农村都是指着那点口粮过日子,谁家还能攒下闲钱买自行车啊?
没有钱、没有车,李留弟觉得她能倚靠的也就只能11路,她这两条腿了。
好在记忆里县城她还是经常去的,应该不会迷路。
周志勋倒是有些惊讶似的,似乎没想到李留弟居然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只是盯了她两眼,就笑了:“我请你坐车,要是你真的把书借出来了,我说不定一高兴还请你吃饭呢!”
李留弟眨巴了下眼:“你有粮票?”
这个年代,在外头吃饭可不是你有钱就能吃到的,不管你是买个馒头还是吃碗面条,那都得要粮票。
不是李留弟瞧不起周志勋,而是在农村就没啥地方去弄粮票去,再说周志勋也就比她大两岁,家里就是有粮票也不该落到他手。
可她这一问,却像是点着了炮仗,周志勋立刻就炸了,脸一搭连理都不理李留弟。
没办法,李留弟只能趴桌上把周志勋让她写的那半页字贴描完了,就默不作声地走了。
说是做了她的老师,可周志勋这老师其实也不讲什么课,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淘出来的字贴,又丢给李留弟一只钢笔,每天半页字贴,写完自己走人,要是多问几句,说不定周志勋就要急。
这样的学习方式和李留弟想的还是有点出入,但几天下来,她倒平和下来,每天那半页字贴都是认认真真的,几乎是十分爱惜地写完。
上辈子她这个半文盲写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哪怕是闺女在十岁上都开始笑话她一手狗扒字。现在有机会重新把这笔字好好练练倒是好事。
想着明天要去做大事,李留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去知青点,和徐梅借了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