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好的,”郭小莉说,“状态比以前好多了。”
温心在一旁道:“他今天还主动找我要手机,说想回人家的短信。”
郭小莉点点头,吞咽了一下喉咙,自言自语似的:“好多了。进了一趟医院还是有用的。”
温心说:“以前半天也听不到他说一句话,问他需要什么,他也不说。”
工作人员感慨道:“汤贞啊……你说怎么人好好的,突然就成这样了。”
车内一阵沉默。
温心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窗外。
她发现周子轲始终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坐着,好像对周围一切人事物和声音都无动于衷。
“我上次看见他,还是过年那时候。当时只觉得他不大对劲,”坐在温心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谁曾想到差点那就是最后一面了。”
“谁不是,”另一人说,忽然探头到前面,拍了拍郭小莉的肩膀,“诶,郭姐,跟你打听个事。”
“我不喜欢八卦。”郭小莉说。
“哎呀,就问问嘛!你不爱说就不说。”
“什么事。”
“你看网上传那个新闻了吗,”工作人员笑道,“说汤贞自杀前给乔贺打电话来着,说有人捡到他手机,上面正输着乔贺电话号码。有这么一回事吗?”
郭小莉冷笑一声,连嘲带讽:“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哟,连公司里的人都在传,到底真的假的。”
“能是真的吗,你们也信。”
“没信啊,这不是传得邪乎,跟你问问吗。”
“就阿贞那个记性,怎么可能记得住电话号码。”郭小莉冷笑道。
听她的口气,一点没有要遮掩什么的意思。倒显得外界传言十分荒诞。
“真的?”其中一人说,“汤贞以前不是有名的现场背台词一遍就过吗。”
“那都多久以前了,”郭小莉说,越说越觉得可笑,越觉得可悲,“现在是上句说的话,下句就能忘,能记住自己家住几楼就不错了。还电话号码……”
“有这么夸张?他才多大年纪,这么能忘事。”
“你得得那种病你就知道了,”郭小莉说,“整个人就废掉了,一点也不夸张。”
车开到公司楼下,两个工作人员下了车,温心也跟着下去了。周子轲开了点窗户,让夜风透进来,转头见车外三个女人正齐齐朝他和郭小莉殷勤热切地挥手。
“再见,郭姐!晚安,子轲!”
“郭姐慢走啊!拜拜哦,子轲,下次见哦。”
郭小莉调转车头,从公司另个门开出去直接上了路。
“下午干什么去了。”郭小莉说。
周子轲没说话。
郭小莉转头看了周子轲一眼,周子轲汗湿的头发早干了,凌乱,又有点翘。身上衬衫也干了,领口皱皱巴巴,周子轲跟随她们走了一路,电梯里这么多镜子,周子轲也没想起收拾收拾自己。
“早上在医院门口被拍了,知道吗。”郭小莉说。
“嗯。”周子轲应了一声。
“注意点形象,”郭小莉说他,小心绕过一辆疾驰而过的大货车,“不知道自己身边都是狗仔,都是镜头吗?”
周子轲不以为意,又“嗯”一声。
“别总是‘嗯’‘嗯’‘嗯’。跟你说的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视起来?”
“我知道。”周子轲不咸不淡地说。他坐正了,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颗在烟盒上敲了敲。
郭小莉听他这腔调就来气,强压着火气道:“子轲,咱和别人不一样,咱可没别的本事了。”
周子轲低头点火,一听她这话,叼着烟自己都笑了。“嗯,我知道。”他说。
一点没有辩解的意思。
郭小莉顿时更生气了。
“那还不好好维护一下自己这形象?让我说多少遍?”
周子轲说,好,好。估摸着是早晨郭小莉那一顿臭骂加一顿哭还让他心有余悸。周子轲行动起来,翻下前挡板,咬着烟对着挡板上的镜子理自己衣领,连衬衫最上面从来不扣的扣子都叫他扣上了。全弄完了他拉开车上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倚靠背上给郭小莉看。
郭小莉瞥了他一眼,又看他领口。回头忍不住笑:“早这么弄不就完了?”
郭小莉再三告诫周子轲,镜头到处都是,眼线无孔不入,作为一个艺人,一个当红艺人,自己心里更要有点数:“说回国就回国,说旷工就旷工,被人家拍了一路让我上哪儿给你找借口?”
周子轲闷声抽烟。
郭小莉又说,平时出门也要注意,不能太邋遢,要真是艺术家,邋遢点也没人在乎。咱们不是艺术家,咱们是偶像,偶像是梦,梦不能邋遢。
要想托着这个梦,长长久久的,就要包装,哪怕日常生活也要以这个梦为标准要求自己,不能露馅,不能“做自己”。一露馅,一“自己”,梦就破碎了,偶像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