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汤贞老师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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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丘云直到后半夜才回了家。为了防止被记者跟踪,他很是绕了一段远路。到家的时候汤贞果然已经醒了很久了,只可惜他人醒了,却只能扶着墙坐在地板上,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有床不好好在床上呆着,为什么一定要到地上去爬呢。梁丘云走过去,二话不说把汤贞抱起来。汤贞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眶血红血红地瞪他。
梁丘云想起最初给他这些药的人说,两种药,副作用很大,能少吃就少吃,尽量不要一起吃:“你这么大的体格也未必扛得住。”
而汤贞,一个常年工作,缺少休息,积劳成疾,有时甚至要靠打针在舞台上硬撑才能完成演出的人,他比梁丘云想象中更容易倒下。
“膝盖还是使不上劲儿?”梁丘云伸手握住汤贞在地板上磨红了的膝盖,“是不是《梁祝》留下后遗症了……音乐节打球的时候就看你总是摔倒。”
这画面何其诡异:面积不大的窄屋子里一地狼藉,一间单身公寓像是被汤贞尽数摧毁过,只是坐在床边远远看玄关房门上那一道道的割痕,还有地板上散落的杯子碎片,梁丘云也能猜测到汤贞在家里这几个小时都在忙些什么。
可是没有用。这是梁丘云的家。现在梁丘云回来了,他们兄弟二人又坐在床边温和有礼地谈话,仿佛周围的一切痕迹都不存在。
梁丘云关怀汤贞站不起来的膝盖,汤贞却说:“我想和郭姐打电话。”
“差点忘了,”梁丘云从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当即交给汤贞,“她还在加班。”
汤贞半信半疑,用那只手机拨通号码,强自镇定着等待。电话一接通,郭小莉便问:“阿贞,你真在阿云那里?”
汤贞鼻子一下子哽住,他喉咙怎么咽,当下还是立即发出哭腔来。“郭姐……”汤贞声音几乎是立刻就压抑下来了,还是一个怕郭小莉会太担心他的样子,“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梁丘云从旁边盯着汤贞的脸。汤贞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他了。
看来今天醒来以后这几个小时,汤贞很受折磨。
郭小莉却为难道:“阿贞啊,你现在暂时,再在阿云那里住几天吧?”
汤贞嘴巴颤了颤。
郭小莉絮絮叨叨,对汤贞细数了这几日来在北京发生的重大变故,那大多是梁丘云与她谈话时两个人都心中有数的部分。“方老板刚刚才脱离了生命危险,”郭小莉对汤贞道,“车上其他人都死了,方老板瘫痪了,我一想到,如果那天你没有跟阿云回去,阿贞,如果你在那辆车上,我——”
郭小莉也说不下去了,她哽咽起来:“阿贞,这几天不知道你在哪,我真是……”
汤贞愣了一会儿,他问:“都是谁死了?”
郭小莉吸了吸鼻子,说是不夜天的小甘总,还有那个司机:“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出的事吗?万寿百货大楼,阿云不提醒我都没有想到,阿贞,那就是在不夜天去你家的路上啊!”
汤贞沉默了。
郭小莉说:“方曦和平时和哪些人交际,和什么圈子的人有恩怨,有什么产业,咱们也不懂,也不知道——”
“我想去看看方老板。”汤贞说。
郭小莉听了这话,一时间又哭又气:“你还想去看他??”
梁丘云知道,从方曦和把汤贞抢到法国去开始,郭小莉心里对方曦和就存着怨气和芥蒂。
汤贞小声说:“方老板帮过咱们这么多——”
“他帮那是他愿意的!”郭小莉激动道,“我们少给他赚钱了吗?凭什么要死了还要给他垫背啊?”
汤贞不说话了。
郭小莉又说:“你知不知道潘鸿野也出事了。”
汤贞一时没听明白。
郭小莉道:“你和他认识的是不是?他也去过方曦和的酒局,是不是?”
“我,”汤贞茫然道,“我不记得了……”
郭小莉讲:“无论发生什么,阿贞,你目前先在阿云那里躲好了,听话,知道吗。公司这边现在也很乱,但郭姐在这里,没事的。现在全北京到处都是人在找你,他新城影业的烂摊子,推到我们头上。你乖,知道吗,你一定要听话,先不要出门,有事就给郭姐打电话……”
汤贞还想多说几句什么,手机却被梁丘云拿走了。
比起汤贞,梁丘云要早认识郭小莉几年。他更了解郭小莉。同样的,比起郭小莉,梁丘云也曾与汤贞朝夕相处,他更了解汤贞。
所有人都知道,汤贞知恩图报,但所有人都希望他只受自己的蛊惑,只回报自己的“恩情”。
昨天梁丘云与郭小莉彻夜深谈的时候,郭小莉几次像是松了口气。她也害怕汤贞为新城影业一次次地在公众面前站台,怕汤贞被方曦和拉扯着越走越远,怕汤贞上了方曦和的车,再也不回头,再遇上什么无法挽回的危险。汤贞性子是那么固执,除了眼睁睁地看着,郭小莉没有任何办法。
她要怎么去阻止他。报恩,报恩,汤贞已经为亚星娱乐付出了这么多年,这恩情报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对于方曦和的“报恩”,让郭小莉哑口无言。
汤贞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了,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主意,谁也拦不住他。
夜谈的结果与梁丘云心里最初的盘算几乎没有区别。郭小莉很同意把汤贞暂时藏起来,等这阵风波过去。新城影业八成要完蛋了,汤贞这三年的法国合约估计也会成为一纸空文。对亚星娱乐,对 mattias,这都是有利无害的好事。
唯一与梁丘云想法不同的,是郭小莉执意要去梁丘云家里看看汤贞,她说不亲眼见到阿贞的安全她不能放心。她已经为这事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梁丘云只能劝她:“现在记者都找不到阿贞,就盯着你。你如果去了,阿贞就再没有地方能躲了。”
汤贞在床边坐着,一直到梁丘云打扫完卫生,这个家看起来空空荡荡:能摔的,能砸的,都被汤贞砸的差不多了。
可梁丘云仍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他忙完了卫生,问汤贞想吃点什么。
“如果你连郭姐的话都不相信,”梁丘云说,“明天我带份车祸的报纸给你看看。”
汤贞抬起眼来,看梁丘云的脸。
梁丘云想了想,又说:“明天我和丁导去医院,探望方曦和。”
汤贞看他。
“你有什么想告诉他的,”梁丘云通情达理道,“可以写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