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的菜一盘盘都上来了。汤贞拿起勺子,他看看眼前的菜,又抬头看小周,他没有问,为什么这家大排档做的菜像是高档中餐厅做出来的菜品。
即使生病了,汤贞也能感觉出不对劲。但小周还真的拿起筷子就吃,也许小周从来没见过大排档的菜应该是什么样子。
“好甜。”汤贞用勺子舀了半片沙拉碗里的柠檬,他只尝了一下就松开嘴了。
周子轲抬眼看住他。
“甜?”他问。
汤贞小声“嗯”了,认真对他点头。
大排档派了一位服务生站在一旁。这位服务生举止一看就是经过严格培训,这时轻声解释,他们这道沙拉里的柠檬经过特殊处理,去掉了酸味,还保持新鲜的状态,特色就是甜柠檬果,味道有点介于橙子和凤梨之间。
周子轲一直望着汤贞的脸。
汤贞坐在他身边,坐在背后无数市民路人的手机镜头和闪光灯中间。汤贞好像也不害怕。
换句话说,汤贞眼里好像根本看不到周围那些纷扰、喧嚣的世态似的,只看着他。
“甜吗?”周子轲又问,瞧了一眼汤贞勺子里那半片柠檬。
汤贞生怕他不信,把勺子举过去给他尝尝。
周子轲低下头,尝了一点点。他笑了,抿住嘴,仿佛被柠檬酸到了牙齿似的。
汤贞自己又举起勺子尝了一点。他也笑着问小周:“不甜吗?”
第143章 芭蕉 25
市民镜头里拍摄到的汤贞,与前段时间经常出现在新闻头条里的那个汤贞相比,实在是判若两人。他真的自杀过吗,报纸上写的,梁丘云所指控的,那个被亚星娱乐压榨至求死不能,身患重度精神疾病长达五年的“汤贞”,正坐在周子轲身边吃着饭,笑得正开心。
过去汤贞总是到哪里都顾着观众,顾着歌迷。可这顿饭吃的过程中,有无数人在保镖队伍外面叫他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汤贞和梁丘云解散了,和周子轲重组了 mattias。可那总像天上的传说,不会是人间可以亲眼目睹的画面。汤贞听到那些呼唤声,只是偶尔回过头看了看,他一直在笑,好像很高兴,周子轲一对他讲话,汤贞又回过头去,听周子轲说话。
他们一顿饭只吃了二十多分钟,也许是因为周围涌来的民众实在太多了。周子轲买了单,请汤贞老师和他继续往前面逛,四个摄影师也紧紧跟上去了。
汤贞过去不是没有来过这座城市。几年前,他有阵子频繁地来此地巡演,录节目。那时候他有部戏,叫《黑堤上的蓝色雨衣》,就是在这片海边一条有名的长堤上拍的。本地不少市民都对他有印象,毕竟那个年代,一听说亚洲巨星汤贞要来,万人空巷。
时隔这么多年,再隔着远远距离亲眼看他,汤贞似乎和以前也没怎么改变。
变化最多的,倒还不是他瘦了,也不是他留了长发。而是他不再时时刻刻在保镖身边望向四面八方,回应着那些疯狂的爱意和呼声了。汤贞不再为了满足各地方的观众对他的喜爱而长时间地握手,被挤在原地签名留念。那时候汤贞哪怕已经被粉丝堵得走不动了,他嘴里也在说:“谢谢,谢谢大家。”
汤贞二十六岁。他经历了一些不为外人道的成长。他和他的新队长,周子轲在一起,新队长年纪比他小,却令汤贞信赖不已。他们两人沿着这条夜市往前走,走走逛逛。保镖在他们身边开辟出一片空间,旁人很难靠近他们。
只有摄像机跟在后面记录着,记录周子轲时不时的驻足,记录汤贞望向那些民间手艺街头小吃时眼中羡慕的神采。周子轲停在一家工艺品小店门口,随手拿起货架上一只贝壳拖鞋。
店老板从店里面跑出来,站在门口捂着嘴不敢出声。只见周子轲先低头瞧了瞧汤贞,他又打开左手,拿过那只拖鞋来比了比。
周子轲问店家,这个鞋子多少钱。
店家鼓起勇气,笑着,说了一个数字。
周子轲眼看着她,沉默了两秒,好像在想事情。
旁边摄影师问,怎么了,子轲。
周子轲回过头来看他,笑了笑。“你们一般怎么讲价?”他问。
周子轲站在旁边,和汤贞在一块儿,目睹着四位摄影师中的三个在帮他讲价。
店家忍不住一直笑,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叫着,给你打广告,老板娘,就一双拖鞋不送给人家!
在夜市买东西,似乎讲价也是其真实体验的一部分。店家给子轲和阿贞打了个三折,说:“子轲!阿贞!给我留个签名好不好!”
她扭头跑进屋里去了,出来的时候,手里头拿了好几张海报。这一看,还真是资深亚星系女粉丝。这里头不仅有最近萨芙珠宝派发的广告画报,还有 kaiser 《饥饿》专辑的附送海报,最早的一张还是汤贞那张,居然是他早年成名作《花神庙》的大陆版海报。
汤贞手里抱着那双木质的贝壳拖鞋。周子轲把笔接过来了,在几张海报上草草签下 mattias 这个名字。入行三年,周子轲很少给粉丝签名,他也不太擅长这样的事。
他把 mattias 签在了那顶百人大轿上的汤贞小花神的衣服上。
夜幕降临下来了。汤贞没有百人大轿了,他是他自己,人潮汹涌,小周牵住了他的手。
*
《罗马在线》外景摄制组在夜市尽头的海滩生起了一丛篝火。汤贞坐在台阶上把鞋子脱了,换上那双小周给他买的贝壳拖鞋。
贝壳缝在拖鞋上,遮住了汤贞脚趾上那块伤疤,其实在夜里也看不太清。汤贞抬起头,正好脸冲着他面前那只摄像机镜头。
镜头后面,是亲自驾着机器,正同那位随队专业摄影师请教技术问题的大摄影家小周。
温心系住裙摆,在浅海里头跑来跑去。过去的经历,似乎并没有给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留下太过强烈的印记。可祁禄就不一样了。海水在沙滩边翻涌,祁禄几次转过身去,都看到汤贞和周子轲待在一起,祁禄手里的生蚝刀一直使劲儿,也没能把这只紧闭的生蚝撬开。
汤贞的拖鞋踩在柔软的沙中,走路摇摇晃晃的。一个半的专业摄影师在后面跟拍,汤贞总想回头看镜头,又被大摄影师命令专心走路。
汤贞走到祁禄身边。祁禄抬头看他,汤贞看见了祁禄手里的生蚝。
汤贞蹲下,小声关切:“打不开吗?”
祁禄瞧着汤贞望他的眼睛——是因为离开了北京,离开了那座几乎困住汤贞五年的城市吗。祁禄忽然感觉,眼前的汤贞又是那个大他两岁,会在异国替语言不通的他拿东西吃的大前辈了。
祁禄第一次见人怎么开生蚝,也是在汤贞那档美食节目上。
海边风大,汤贞的头发虽然扎起来,也还是吹散了。祁禄只想着不能被汤贞拿走他手里的刀,却没料到有人从旁边把他打不开的那只蚝接过去了。
周子轲在祁禄对面,在汤贞身边坐下了。他低头瞧这颗生蚝,拿过祁禄手里的小刀。周子轲的手肘抵在膝盖上,看起来相当放松,他把刀刃插进蚝壳中间,九十度一翻就把生蚝撬出一条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