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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节(2 / 2)

周子轲其实不太喜欢看汤贞……汤贞有一张甜的嘴唇,喜欢唠叨,喜欢笑,喜欢用汤匙尝锅子里还未煮完的饭菜,喜欢念着小周小周两个字,喜欢喘着,在周子轲吻他时发出闷闷的声音。

汤贞喜欢唱歌,喜欢主持节目,喜爱与人聊天,与后辈们说笑,也喜爱演戏,喜爱在观众面前鞠躬,喜欢谢谢每一个人。

汤贞对每一个人都好,对周子轲总显得没有那么特别。所以当汤贞跪坐在地上,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当汤贞……——周子轲似乎就掌握了某种东西,某种可以让汤贞牢牢记住他的东西,某种即使一个月后才回来,汤贞也不得不承认的东西。

周子轲曾经和汤贞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不过半年,六月份在巴黎短短地相爱,七月回了国,一切都改变了。

三更半夜,周子轲还是睡不着觉,他睡前把……,结果自己越来越清醒。周子轲索性从卧室里出来抽烟。

汤贞的法文书就在客厅的桌头上放着,周子轲夹着手里的烟,随手掀开了封面,翻了翻汤贞抄写的法文笔记。

几乎每页都满是涂涂改改,很难找到一句完全写对的。周子轲翻了几页,过去他听过汤贞说法文,总觉得不至于出这么多错。就在周子轲要把笔记合上时,从里面突然掉出张纸。

这张纸写得满满当当,周子轲拿起来看,从纸的左上角到右下角,从正面到反面,以一种随心所欲的秩序,写满了“小周”两个小丑字。

第163章 英台16

汤贞回想起过去的一个月,还常觉得很不真实。他每天醒过来, 在祁禄的监督下吃药, 忍受药物的副作用, 吃一点饭, 等待一天的结束。

看上去, 汤贞的一切和重新遇到周子轲之前没什么分别。

就连那个时不时走神、恍惚的精神状态都相似。

只有夜里, 只有当汤贞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坐在床上, 在窗帘缝里透出的一丁点月光中, 汤贞把下巴贴在自己的膝盖上。虽然在家总严严实实穿着睡裤,汤贞也感觉自己腿上的伤口正在结痂。

小周在电话里问:“你想我吗。”

汤贞不知怎么回答。他现在的生活早就不同以往, 像个勉强粘合起来的,其实风一灌就会散开的破败的壳子。小周突然出现, 占据了他的每时每分,又骤然离开。

也许汤贞曾经欺骗自己,他幻想自己没有那么孤独, 也一点都不害怕被所有人忘记。

“想……”汤贞回答。

小周“嗯”了一声,像在验收一个还算满意的答案。

小周在工作, 在参与出道之后的第一次全国巡演。汤贞站在电视机前,看娱乐新闻的报道:kaiser 队长子轲再一次演唱会迟到,这是他第四次迟到了……唱歌中途也没声音, 让歌迷怀疑是话筒出了问题, 但演唱会承办公司的工作人员在电话采访中爆料称,周子轲根本就没有张嘴唱歌:“……没来, 他彩排没有到,和 kaiser 几个小孩子和我们的工作人员之间也都没有交流,他这个队长很不称职,演出当晚本来就迟到了,别的人着急换衣服上台,他懒得去就不上去了……他不是不尊重这份工作,我觉得他根本看不起这份工作,现在我们整个团队压力很大……”

娱乐节目播报员称,尽管 kaiser 队长周子轲的工作态度遭到了各方面的质疑和诟病,但粉丝们热情高涨,丝毫未受影响,今天 kaiser 演出团队抵达广州,接机的歌迷将机场层层围堵,热情高呼着偶像的名字:“而当歌迷们发现,队长周子轲并没有在机场现身的时候,竟有女粉丝当场痛哭,情绪失控,被送到机场医务室急救。”

肖扬在演唱会后台接受群访。如果说有关周子轲的争议让越来越多中国的普罗大众注意到了 kaiser 这支团体,那么肖扬,这个由亚星公司钦定的官推ace,无疑是受益最多的那位。

几乎所有媒体在批判周子轲的不敬业时,都要拿同团的肖扬在演唱会上的杰出表现作为对比。肖扬今年二十一岁,与周子轲同年出生,歌舞技艺在亚星内部被评为a++,据说上一个在亚星练习生部拿到这个评分的人曾被称作“国民偶像”,获得过无数至高无上的荣誉。

公司的宣传策略也好,真实的等级分数也罢,媒体笔下的肖扬,这位最新型号的“小汤贞”,在镜头前数次爆发惊人之语,他的性格,竟与前两位“汤贞”没有一点儿相似。

“汤贞老师对我们很好的,这次巡演之前他有传授给我们很多经验。”肖扬捧着手里的话筒,站在自己的队友们中间,面对媒体们“听没听说外界对于队长周子轲缺席迟到的争议”这样的问题,肖扬滔滔不绝,讲了十几分钟在汤贞老师家听汤贞老师上课的内容,像在汇报学习成果。

他实在太能说了,话一讲起来就不停,和他的演出风格一样专注而热情。“无论是换装的技巧,或是控制演出的时间、节奏,汤贞老师懂的非常多。整体曲目的编排,舞台的布置,还要怎么想象着台下歌迷的视角,去考虑我们自己的走位、演出,这都需要很多年的经验,而我们还是新人,过去只有伴舞的经验。汤贞老师还说,歌迷们来追看不同的演唱会,一定有不同的期待,一次比一次的期待更多。所以偶像歌手不仅要考虑如何更完美地演出,更重要的是,去满足,去突破,甚至超越,歌迷们的期待。就是这样,”肖扬在镜头前汇报完了,也不知是对谁汇报的,还加了句,“谢谢大家我们会继续加油的!”

汤贞站在电视机跟前,瞧着肖扬说了这么多,肖扬似乎根本不屑于在媒体前做出一个矜持的有距离感的姿态,肖扬乐于去表达他自己,像一个新新人类,热爱生活,虽然有时显得胡言乱语。

媒体并不那么怕艺人沉默,反而头疼像肖扬这样的,以热情来兜圈子。

后辈们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而汤贞无事可做。他上周反复犹豫之下,展开那张被捏得皱皱巴巴的名片,给上面的号码打去电话。

接电话的并不是法国人,而是“世界电影艺术尖峰论坛”工作小组的一名翻译。

翻译没辨认出汤贞的声音,他问汤贞找谁。汤贞说,请问这是不是迪皮伊先生的联络电话。

翻译突然“哦”了一声:“你是不是云老板身边的那位秘书?”

汤贞没说话。

翻译说:“迪皮伊先生已经回国了,我们工作组现在在做一些收尾的工作。云老板具体有什么事找他?我可能要询问一下迪皮伊先生本人,才能给你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汤贞反应迟钝,想了一会儿,才把听筒搁下了。

汤贞是不可能有工作的。书房里明明有长椅,汤贞却选择坐在地上,他在一堆杂乱无章的书稿中间翻翻找找,没有任何目的地整理,这是他唯一看起来能做的事情了。

祁禄站在门外,瞧了一眼汤贞的背影。

他走开了,几分钟后又进来。

汤贞低着头,他太专注了,听不见人走路的动静,感觉不到有人靠近。祁禄伸手从背后把他抱了一下,汤贞抬起头,祁禄把一只软软的蒲团塞到汤贞下面,又把汤贞放在垫子上。

汤贞抬头看他,意思是知道他进来了,又低下头。

前些年汤贞刚生病的时候,很有些读书的欲望。朋友也曾送了不少书给他,以前没时间读,现在读,反倒是一个字一个字落在眼里,读不出什么意思。汤贞从这些书堆里拿出了一本封皮瞧着很眼熟的。

《梁山伯与祝英台》,作者是民国时期一位鸳鸯蝴蝶派小说大家。汤贞低头,对着书封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翻开,里面有张照片。

是大学时期的乔贺独自站在舞台灯光里演出,舞台上悬挂着横幅,“毕业演出”之类的。

照片翻过去,一行手写钢笔字出现在照片背面。

“英台小朋友,他叫乔贺,是你的山伯。”

照片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汤贞把照片轻轻放回书里。

连《梁祝》的观众也散场了。汤贞这辈子都告别了这个舞台,没办法再演“英台小朋友”,给林爷,或是给任何人看。

白色的纸盒子用胶带封存着,里面装了一排排录音带。过去曾有人说,抑郁,悲伤,彷徨,痛苦……这都是艺术的底色,有助于人的创作。可汤贞后来交出的所有歌,都只有原路退回这么一种结果,它们被评价为“过时的”,“引人不快的”,“不合时宜的”,根本无法推送到市场上去。

汤贞也曾想过,是否要尝试,写一些积极的内容,写一些汤贞年纪小时轻轻松松能写出来的歌,也显得他有些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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