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贞是在睡梦里被带过来的,难道还要在睡梦里走。
“你想回去吗。”小周问。
汤贞也不回答。
明天回了北京,他们又要躲起来了,躲回小周的公寓,躲回汤贞那个家里。
好像从一开始相遇,汤贞和周子轲之间就只能这么相处。
天暗下来了,远处又燃起了庆典的火光。海滩上有恋人们相互拥抱着,在浅海里追逐、嬉戏。周子轲伸手搂过汤贞来,在怀里这么抱着,两个人更慢地往前走。他知道他的阿贞和那些海里大喊大叫的人不太一样,和所有周子轲自小身边围着的人都不一样。阿贞不能陪着他玩,不爱玩,也玩不起,他的身体也好,精神状态也好,都不是能接受太多惊险刺激游戏的类型,只是在嘉兰天地过个圣诞节都会让阿贞吓得呆滞许久——他是需要周子轲对他好一点的,如果阿贞曾经真的那么重视“哥哥”,那么也许他重视的是他人的温柔和关怀。阿贞需要爱,需要家,需要哥哥弟弟们对他好,需要妈妈的照料。
“阿贞。”
“嗯?”
海浪上涌,潮水拍打在夜幕中的白色沙滩上,浸湿了砂石。周子轲低下头,看到泡沫在脚边逐渐破碎。
“你喜欢这里吗。”他问。
汤贞小声道:“喜欢。”
“真喜欢?”
“嗯。”
“那就别回去了。”周子轲说。
汤贞抬起头看他,眼睛好像笑了。
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周子轲攥他的手,汤贞的手一直都软,摸起来凉的,好像是依照着周子轲手心的纹路和尺寸被上帝造出来的一样,怎么捏都在手心里正正好好。
汤贞脖子里还戴着那条细细的小羊皮项圈,是周子轲给他的,他一直戴着。
“明年生日再来吧,”周子轲突然说道,“现在租好房子,三月份再过来。”
汤贞抿了抿嘴,眼睛格外亮的,望他们身边的海面,那光一直闪动。
周子轲心里想着,他应该对汤贞更好一点。前段时间在音乐节上,周子轲亲眼见到,阿贞就算待在梁丘云身边也总忍不住看他。周子轲有属于自己的直觉,他没见过汤贞用这种眼神看别人,梁丘云也好,随便谁都好,哪怕在四年前,汤贞望着他的眼神也与看别人时不一样,周子轲从不相信汤贞会真有一天把他推开了。
虽然他仍不明白过去那些事是为了什么。
周子轲已经烦恼起来了——怎么对别人好,从来也没有保父保姆教过他。
如果要学,也只有记忆里汤贞照顾他的回忆是最接近的了。
“我从来没觉得我也可以这么幸福,小周……”
汤贞待在周子轲紧搂他的怀里,忽然说。
周子轲一下子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汤贞身上裹着小周给他的外套,在回酒店的路上,汤贞低头瞧着自己的膝盖,原本发着呆,他忽然说:“小周,停一下车。”
周子轲踩了刹车,伸手拉住了挡把,他转头看汤贞,看着汤贞很快摘掉身上的安全带,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就下车去了。
汤贞从公路边缘扶着地面下到了海滩上。凌晨两点钟的海边,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风很冷,汤贞的鞋陷进沙里,他跑到海边去。
天晴着,没有云,月光在海面上映出了长长一道。海风呼啸,汤贞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药盒,他捏了捏,那药盒材质柔软,光滑的表面经年累月磨出了一道道细纹。
汤贞把它远远地抛进海里了。
小周说,明年过生日,我再陪你来。这让汤贞觉得,他好希望继续生活下去,他开始有很多的期盼,不只是明年三月。
“我不想再吃药了,医生。”他坦诚道。
申大夫看汤贞这情况,也许是知道汤贞一直害怕药物,害怕打针,害怕医院,他似笑非笑的:“你现在的情况,确实可以不用再吃药了。”
汤贞眼睛睁大了,看他。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还是听我们的话,”申大夫说,“因为万一再复发,问题会更严重。”
汤贞问:“我还会复发吗?”
申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个病,说不准的……”
汤贞离开了诊所,还没坐进车里,汤贞就在路边给小周发短信,问小周几点收工,晚餐想吃什么。郭姐已经上车了,在车里叫他,汤贞发完短信才跟上去了。
郭小莉看着汤贞眼睛里一直有笑容,她也高兴,意气风发的。她对汤贞说,最新的收视报告出来了,从今年一月份到现在,《罗马在线》已经蝉联七个月的同时段收视率第一了:“阿贞,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什么?”汤贞问。
郭小莉说:“最近打来公司问你档期的制作单位越来越多了。”
汤贞看她。
郭小莉把汤贞的手放在手心里,珍惜地握着。她的宝贝,就算曾经被踩进泥里,蒙了尘土,也迟早会让所有人看到,他是怎样无法被抹灭的一颗明珠。
“坚持下去,阿贞,我们的一切都会回来的。”郭小莉说。
第176章 英台 29
周子轲旷工七天, 包括他的助理齐星在内,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照理说首富之子,心血来潮干点什么, 这都是常有的事。七天不工作怎么了, 七个月不工作日子也是照样过。艾文涛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他这亲哥们儿了,之前怎么叫出来吃饭都不答应, 连过生日都见不着人影, 他左着打电话约,右着发短信催, 从七月底愣是催到了十月份, 一天半夜, 周子轲突然来了个电话, 问艾文涛人在哪儿。
艾文涛赶紧出了包间, 往卫生间里挤, 挤开一路的男男女女:“我还能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