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成这个模样,”林汉臣笑着说,语气越来越轻了,好像第一次见到汤贞似的,“谁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就算没名字也没关系,相信林爷,没有人会忘记你——”
乔贺走出贵宾休息室的门,看着林导的助手下来,扶林导上楼去了。林导让他和汤贞别跟着,乔贺便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
四个月前,乔贺记得很清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他一早出门,坐进车里,刚倒出车库,打开了交通广播,就听到最新的一条紧急新闻:汤贞自杀,就在不久前的凌晨,死前给乔贺打了电话,因为舍不下梁祝的感情。
两个月前,乔贺见到了他。在疗养院里,汤贞手腕枯瘦,人也战战兢兢的,穿着白色的病人衣裳,努力摆出一副正常的模样,支撑着笑着与他寒暄。
而就在短短两个月后,今天,乔贺又面对面看着他。汤贞眼巴巴望着林导走了的方向,汤贞总是很容易动感情。林导之前对乔贺说悄悄话,说乔贺一直不擅长交际,之前林导还能时不时帮他搭个人脉:“以后我如果帮不上你……嘉兰剧院那位周小少爷,对小汤很是上心,怎么说都是穆老板的外孙。我给你找个机会,你和人家说几句话。”
乔贺不忍心拂了林导的好意,但要他主动去和周子轲这类的贵族青年交际,也实在太难为他了。乔贺瞧着眼前的汤贞,看着汤贞仿佛一身消失了的生命力又回来了。很神奇。乔贺想起当年,汤贞也时常给他类似的感觉:这不是现实的生灵。什么奇迹在他身上都有可能发生。
“乔大哥,你也要回去了吗。”汤贞抬头问他。
乔贺看了看身后,发现周子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台阶,默默从外面走进酒店门里来了。
“明天路上小心点儿,”乔贺低头对汤贞说,“有机会回北京再见。”
隔天一早,天气阴沉,下起了小雨。汤贞临走前去到林爷房里,又与林爷道别。陈赞要乘飞机走,很纳闷汤贞居然和周家小太子爷自驾回北京:“路滑,真要小心点儿!”
“好!”汤贞笑着,一口答应。
陈赞笑了,拉着箱子往外走,说拍摄之前看见小汤,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拍完就这么精神了。
乔贺也订的机票,不过要晚点儿才去机场,巧合的是常代玉又与他订了同一航班。常代玉把汤贞一直送到酒店门外。汤贞坐进车里,打开车窗往外看,只见常代玉伸手过来,不是摸他的脸,而是摸了摸车窗的边框。“嚯,这就是布加迪威龙哎!”常代玉回头,对身边的温心感慨道。
周子轲在车里调车内导航,目的地直接定在了老周家那座山上。汤贞望着窗外,朝常代玉挥手,朝温心和祁禄两个人挥手。祁禄远远望着他。
车窗关上了,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汤贞在副驾驶座位上老老实实坐好,安全带也系好了。
“小周,我真要去吗?”
“嗯。”小周望着前头的路,说。
汤贞眨了眨眼睛,看着雨刷在前头扫过来,扫过去的。
“要不我先回家吧。”汤贞说。
“去吃个饭就回去。”小周轻描淡写道。
“你不留在家里住几天吗?”汤贞问。
“明天还要准备那个什么,kaiser 的巡演,”小周无奈道,“郭小莉打了好几个电话。”
汤贞听着,眨了眨眼。
“明天我去公司练习室,跟我一块儿去,”小周看了他,“温心和祁禄明早不一定能到北京,家里没人陪你吧。”
“好。”汤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周子轲看他笑,忍不住也笑了。
“小周。”
“怎么了。”
“我觉得祁禄有点孤单。”
“孤单?”
汤贞想了想。
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一直有刚才离开时,祁禄远远站着送他时的样子。
“郭姐已经带温心接手新的工作了,”汤贞说,“但是祁禄还没有。”
周子轲知道他总是挂心着这几个小辈:“你不需要助理了吗?”
汤贞说:“我想给祁禄找一份新的工作。”
周子轲没说话。
汤贞说:“他其实很有才华。”
在汤贞最初的想法里,他带着祁禄和温心两个小朋友,也只想看着他们上学,发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好好生活的。汤贞有自己的助理,他不需要这么两个小朋友照顾他。温心从外地来,性情天真烂漫,在北京难免碰壁,而祁禄呢,他刚刚出事不久,急需人的照顾和陪伴。汤贞原本想着,找机会给祁禄多看些医生,让他们俩上学、念书,拿个学历,再各自找到更好的工作。
可汤贞很快出事了。两个小朋友成了他当时最大的依靠。
“你想给他找什么工作。”周子轲说。
汤贞说:“祁禄聪明,稳重,什么都学得很快。”又想了想:“他以前喜欢跳舞,喜欢冲浪。”
“现在还会跳吗?”周子轲问。
汤贞说:“不知道,要问问他。”
话音未落,忽然从前方一道远光灯打过来,直直照在了汤贞脸上。汤贞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天阴着,小雨淅淅沥沥,让路面不住溅起雨点。周子轲下意识把方向盘打了半圈,堪堪与前方路口惊现的这辆灰色面包车擦肩而过。
第191章 日出 10
来车的远光灯直直照在了汤贞脸上, 周子轲坐在旁边, 始料未及,下着雨, 光线一散, 也没看清来人的面目。路面湿滑,本以为真要出什么事故了, 结果来车打了个转弯就撤了, 虚惊一场。
下雨天,开远光灯。周子轲的手搁在方向盘上, 稍微攥了攥。前方没别的车了, 他才稍稍放心, 扭头去看汤贞, 汤贞正在他身边低头捂眼睛。汤贞似乎没察觉到刚才那一刻的凶险,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只有懂驾驶的人才有体会。
“眼睛怎么了?”周子轲轻声问,回头看路, 快速驶出了这一段狭窄的山道,他把车开上了省道路面。
“刚才太亮了。”汤贞小声说,放下手,眼睛被刺激得都流泪了。他睁了睁眼睛,瞧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