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见所有人又不走了,轻声提醒。
出人意料的是,之前第一个吵着要走的祝英台此刻却不走了,望着来人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我就知道这些骗子这么溜,肯定不止骗了这一户人家,我们先别慌走,看看他怎么倒霉。”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骗子?”
马文才好奇。
祝英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我擅长什么?这等微末伎俩,我当年学化……学习的时候,都算是拿来当玩笑开的把戏。”
马文才一听和炼丹有关,恍然大悟,炼丹本来就跟方术有关,他又不是不知世事的纨绔子弟,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这些人大半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只不过是学了一点方术或炼丹来招摇撞骗的,离去之心倒没那么迫切了。
于是这群少年又大咧咧的在随从的护卫下继续看热闹。
另一头,这群皂班们被少年求来,以为只是抓几个普通的江湖骗子,可一见面前这犯了众怒的情况,再见众人都向他们看来,眼神中都有愤慨之色,连卷袖子的都有,顿时后背生凉,不愿再趟浑水。
“胡皂班,你们这是干什么?”
站在门前的施家主人见居然有衙役上门,面色难看。
“我家难道有什么贪赃枉法之人需要劳动你们上门抓人吗?”
这施姓家主是江南大族施家分支的子孙,虽然在长城县算不得什么高门,但也占了个好名头,士族关系向来错综复杂,打断骨头连着筋,况且施家也是长城县的大户,而这些人不过是吏门里最下贱的衙役,哪里敢得罪。
那胡皂班立刻一指那少年,把责任推了个干净。
“施使君,不管我们的事,我们接到这小子举报,说是前面有人行骗,我等兄弟负责维护本县街道的治安,当然不能推辞。现在看来大概是情况出了错,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皂班头子是个怕事的,见情况不妙就想溜,其他皂吏也就都把哨棒插回了腰上,不敢再再放在手里。
他们拉了拉少年准备走,那少年脚底却像是生了根,死活都不肯动一下。
“胡皂班,你怎么能走!”
少年见他们说走就要走,面色赤红。
“他们真是骗子!他们手上都有人命!”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施家家主听到人命,越发觉得脸上不好看,对着几个衙役说:“还不把他拉走?在我家门前撒野,是觉得我施家没人了是吗?”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孩子是个打渔的,不是什么讹人的无赖,我们这就走,不劳您费心。”
胡皂班又扯了几下那孩子,见他双眼都红了,眼睛只死死地盯着那英姿不凡的青年道士,立刻知道要遭。
只见他眼神一递,四五个皂吏立刻会意地一把扑向那少年,抱手的抱手,压腿的压腿,还有人从腰间掏出逮捕犯人的绳子,想要将这少年就在门前五花大绑带走。
这番变化莫说那少年,连围观的百姓都没想到,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见真动了手,表情倒不安起来,齐齐退开。
那少年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是皂隶来抓骗子的,却被皂隶们绑了,他力气大,人又有凶悍之气,口中“啊啊啊啊”的狂叫着,几个皂吏居然按不住他,反倒被他踢了几脚,痛得骂了几声“狗崽子”。
“他们就是骗子,你们不抓骗子,却抓我这个好人!”他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大叫:“那几个道士前段日子给了我娘一碗符水,说是能安神,我娘给我我得病的弟弟喝了,没几天就死了!”
“唔唔唔,唔唔唔!”
“法生你别喊了,我这是在救你啊!”
胡皂班压低着声音去捂那少年的嘴,声音越发急促低沉。
“好汉不吃眼前亏呐!”
他是遭了什么孽,就为了几条鱼,惹这么大麻烦!
可惜这少年完全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眼神如同凶兽,直盯着那江道士。
他正在变声期中,声音嘶哑难听,如今被衙役按住了嘴却拼命叫唤,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拉破了的风箱,听的人越发难受。
“你这少年好不讲理,我拿符水给你娘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你弟弟无药可医。只不过你弟弟年纪太小,得了病因恐惧而担惊受怕越发憔悴,你娘也备受折磨,我才好心给他碗符水哄他是神水,让他能安心睡觉而已。”
江道士似乎也被这指控气得不清,满脸愤怒地站在原地训斥。
“你不弄清来龙去脉就血口喷人,一路到处散播污蔑我等的假话,现在还找了衙役来对付我等出世之人,简直是狠毒!”
他这个分辨之言说的有理有据,施家家主原本有些惊疑的神色渐渐又恢复如常,直接喊管事的去找家丁。
这个叫法生的少年,能被压迫住手脚却不见吃亏,几个人都压不住他,再看手脚踢动的动作,也不是全无章法,否则真是个寻常的少年,早就被架走了。
傅歧好武,自然一下子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咦”了一声,倒有些不忍了,下意识去看马文才。
“我们就这么看着?”
祝英台脸色也不好看,要不是子云先生反复叮嘱不要惹事,她早跳出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现在胸中也犹如有一腔烈火,恨不得出去把这些骗子用化学溶液烧个干净。
“我们现在插手这事倒是容易,可我们是过客,拍拍屁股就走的。我们要当面打了这么多人脸救了他走,反倒给这少年惹祸,看他的样子,就住在长城县里,还有家人,我们走了,他更艰难。”
马文才虽是吴兴太守之子,在外面却从不招摇。
“我快呕死了!”
祝英台身子气得直抖。
几人都是少年人,尤其是傅歧,一看到这个场面就想起自己在甲舍打架被虞家人一拥而上吃了大亏的事情,几个人情绪都有些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