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恶毒的利钱,怎么可能有人承受得了?”
“梁山伯,希望你能坚守良心。”
祝英台惆怅而叹:“现在百姓们唯一能倚仗的,只有你了。”
梁山伯默而不语,并没有如祝英台所愿的那般做出肯定答复。
看着梁山伯没有说话,祝英台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失望道:“怎么?你是怕那六家报复么?还是怕杨勉用粮仓亏空要挟你?”
“我在想,就算我现在痛陈利害,让那些百姓立刻想办法还粮,是不是就真有人还。”
梁山伯表情苦涩。
“你还记得我们遇见的那个老农么?”
“他曾说,其实有许多人家是不缺粮种的,甚至有些根本不会被水淹没的良田,其主人也要在抢收后毁了自己的地,去白得那些‘不要钱’的粮食……”
“还有些人,就是认定官府不会不管那么多人,根本就没想过还的。”
梁山伯看着依旧懵懂的祝英台,在心中自嘲。
他怎么能指望祝英台听得懂的呢?
她生活在祝家庄里,娇生惯养的长大。
她的父兄皆是庄中之主,庄里都是荫户,连命都是祝家庄的,又哪里敢占这种小便宜?
越是穷困越生恶民,越是贪婪越出刁钻,若人人都如老农一般,他拼了在六家手中受一身剐,也要让当地百姓脱离了这局……
可若百姓不愿出局呢?
若先要剐了他的是百姓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祝英台也许听懂了,也许没听懂,只倔强地固执己见。
“总要试试啊!”
“若是有愿意还的,我们搭把手,他们就能脱离苦海;就算不愿意还,我们总算已经拼尽全力,他们不愿自救,我们也问心无愧……”
“想想那个老农,说不定还有不少这样的人,只是少了那援助的一把力?说不定他们也有想要跳出这个局的,只是缺乏见识?”
祝英台用期望地眼神看着梁山伯。
“你不是说你想成为你父亲那样的好官,庇佑一方百姓么?现在这鄞县之祸,难道不是你该施展抱负的时候?”
“马文才救刘有助时说过,君子之道,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啊!”
刹那间,车厢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车轮在地面上颠簸的杂声。
“你说得对。”
半晌后,梁山伯轻轻笑了。
“是我想的太多,心思太重,反倒瞻前顾后。”
他在祝英台期盼地眼神中点了点头,心中也涌起了几分豪气。
“我虽没有马文才那样的决断和手段,但智谋却不少几分,我便姑且试试,正如你所说,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见梁山伯打起了精神,不再满脸愁苦,祝英台也为他高兴。
不怕他退缩,就怕他少了那股“气”。
她虽说不明白那“气”是什么,但学馆中贺馆主有,留下来教书的先生们有,马文才有,连傅歧都有。
她不希望梁山伯丢了。
就在这时,车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忽而向左倾斜!
“梁县令,小郎君,快出来!”
赶车的马家侍卫放声大叫。
“骡腿陷到坑里去了!”
祝英台和梁山伯听到他的喊叫后连忙从车中跳了出来,只见得那拉车的骡马半跪在一个大坑之中,连带着车子也摇摇欲坠,眼看着随时可能滑落到坑里。
“怎么会有个大坑?来的时候还没有啊。”
祝英台看着那马车有些着急。
“能把骡子赶出来么?”
那侍卫连连摇头。
“这车是不能用了,为防有人埋伏,我们还是及早与差吏们会和才好!”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音刚落,便从路旁的草丛里跳出几个精壮汉子,人人手持利刃,对他们虎视眈眈。
“你们快走!”
马家侍卫拔出车厢上藏着的长刀,对着城门方向一指。
“不要回头,跑!”
说罢,抽刀迎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