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热,正午暂时休息,从大黑上翻身下马的花夭依旧是一身戎装,英挺的鼻子、深邃的五官有着不属于中原人的异样……
异样的难看!
马文才心中冷笑,鼻子里哼了一声。
“嗯。今日练兵的情况如何?”
白袍骑大规模裁掉了原本的军队,便开始重新募集新兵,花夭要求的骑兵队不能从新人里选,但新人却可以跟着花夭挑选的人一起训练。
只要他们跟得上这个强度。
“马战不是会骑马就行,马和人一样都需要重新训练。我担心几个月后才会有什么成效。”
花夭忧愁地看向北方。
“到那时,也不知道局势如何了……”
“急着回去,就别老是想东想西的。”
马文才骑在马上,低着头冷脸看它,“好好练兵,带着我梁国的军队回去,去追寻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就别盯着他了!
“我没想东想西啊。”
花夭摸了摸下巴。
“我就想了想你。”
片刻后,校场另一头正在学习骑马的陈庆之忽听得校场传来一声大喊。
“不好了,马侍郎从马上掉下来啦!”
第339章 藏拙守旧
陈庆之从小就在萧衍身边当书童, 他从来没有特别的被教导过什么东西, 所有学会的本事, 都是在给萧衍当书童时,在一旁听来的。
他其实很聪明,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五经兵法,皆是一点就通。就连最难高深的棋术, 也在长期和萧衍对弈的情况下飞快的提高着,在成年之前就能和棋术上品的萧衍不分高下。
萧衍出身兰陵萧氏,刚做官时就在卫将军王俭的手下。在那段期间, 萧衍开始学习兵法、并在户曹里任职,学着怎么管理军队的后勤。
作为书童和随扈,他也同样吸收着在军营里的一切, 如何调兵遣将、如何提高士气, 如何计算补给。
在萧衍身边的三十年间, 他学会了很多很多,但从最初一直到如今学会的最大本领, 是藏拙。
没有人知道萧衍其实善妒,因为萧衍也是常人眼中的天才, 他从小惊才绝艳、非常人之辈, 很少有值得他嫉妒的人。
先皇后郗徽曾经说过一句话:“夫君若做一逍遥散人, 那必定是疏狂洒脱的名士;夫君若做一贤臣, 那必定是如同谢安一般的股肱之臣;”
“夫君若做提刀上马, 那这万里江山也迟早都是夫君的。”
因为萧衍是这样的天才, 在同辈之中无出其右, 所以以陈庆之的才华和棋术其实都已经不同寻常,别人却只觉得“他是那个萧衍的书童,理应厉害”。
陈庆之知道别人怎么看他,他只是个书童,所以即使他很聪明,他也从来不敢将这些本事表现的太过厉害。
他不敢让人知道萧衍看两回才能记住的东西,自己一次就能记住;
萧衍看兵书推演一夜才能推导出的结果,他仔细琢磨就能找到关窍;
他其实棋术早就已经超过了萧衍,但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也要维持着和萧衍对弈,只有执黑才能十局赢上一二的水平。
在这个讲究风骨的时代,旁人都在看不到的地方拼命努力,在看的见的地方懒散成性;
唯有他,在别人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地方,他都表现的非常努力,而且是以一种拼了命的方式努力。
这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非常艰难、非常努力才得到的,而他那努力的方式,也给人留下了“到底是个庶人”的印象。
即使他根本不需要努力也能达到这样的地步。
这样的“努力”让他平安长大、成为皇帝器重的主簿、能自由出入宫内外的近侍,也让皇帝将他看做半个子侄,一些交给旁人不方便的事情,他都愿意交给自己。
但也是这样的“努力”,让他半辈子只能当个流外的小官,他入不得中枢,掌不得军权,空有一身才华,只能做做跑腿的事情。
毕竟他的才华,都只是努力得来的。而努力得来的才华,遇上本就有才华的人更加努力时,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如今,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哪怕只是老弱残兵,哪怕是不受重视的骑兵,哪怕是皇帝一时怜悯才赐给他的机会,还会随手收回去,他也想试一试。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从小学习的兵法、韬略、文章、诗赋,他统统没有尽力过。
他想看看,自己如果尽力了,能走到哪里……
“陈将军小心!”
花夭一声低喝,驾着大黑向前一抄,堪堪把即将落马的陈庆之截住,轻轻放在旁边的地上。
陈庆之还停留在之前落马的余悸中,全靠一旁的花夭扶着才能不倒。
“子云先生,太过防备自身之人,不适合练武,也不适合学习骑射。”
说实话,她从小在怀朔军镇长大,见着她父亲教导过很多弟子,这其中有惊才绝艳的,也有平庸到学了好多年连枪法都学的乱七八糟的。
“要不,你先歇着,让马文才领着他们?”
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肢体如此不协调的人。
她被请来教导白袍骑,和其中自然也包括主将陈庆之和参军马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