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菘蓝自负铁石心肠,除了心中的信念之外,素来不将任何无关之人放在眼中,但是慕流苏对他的这次试探,却是不仅没有让他升腾起半丝反感之意,却是反而让他……都忽而起了一阵心思,觉得有些舍不得离开或者是辜负了这镇北军营之中的任何一人了。
思及如此,菘蓝原本还有些恍惚的眸色也是瞬间阴沉了下来,他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位少年将军原来并不仅仅只是在谋取天下政事儿之上胜过了他千倍万倍,如今就是在谋算人心之上,也实在是让他自觉望尘莫及。
这种放在以往必然是让他嫉恨万分的人如今偏生又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有些……该死的气恼。
但是其实菘蓝也完全不想要自欺欺人,今夜慕流苏给了他如此一个天大的机会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都已经选择了放弃,那么依着他的心性,从今往后,他也的确是不可能再有别的异动了。
即便是……也绝对是不可能了。
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慕流苏心中也是菘蓝默默的看了一眼慕流苏,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如今夜色深了,有什么事情还是往后再商讨吧,明日大战在即,镇北将军还是早些安睡的好。”
慕流苏听着菘蓝如此说话,心中也是知晓这是代表他对此事儿已经释然了,眼中倾泻出几抹清浅笑意,也是悠悠道:“如此,本将军便先行歇下了,菘参谋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战,可不仅仅只是本将军一人劳心劳力,菘参谋也是需要费些心神便是。”
菘蓝越听越是觉得可气,但是气的却不是慕流苏,而是他自己,也不知他是抽了哪门子的筋,又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遇到慕流苏这么个上级,试探了他还能将他收服得服服帖帖,不仅如此,还能这般随意的让他去继续听从命令做什么劳什子的任务。
放眼他所在的地方,即便他的身份没有高到人人信服的地步,但是也不是旁人能够轻易招惹的,若是慕流苏这般做法,恐怕是被他收拾了十倍都不止,谁曾想到这人却是反过来将他给收拾了。
以前送了你觉得普天之下如这他般年岁胜过他的人也不过尔耳,哪里料到如今不过是大楚朝廷之中一个年岁尚不足他大的少年,竟然就能够将他气到了如此地步,可见他先前不在大楚之地的那一番心性,在这镇北军中的确是已经磨灭了不少了了。
想到这里,菘蓝也是再次恨得牙痒,冷眼瞪了慕流苏一眼,极为恼怒道:“属下知晓了,谨遵将军之令!”
菘蓝一语落下,这才故意甩了脸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慕流苏看着他虽然恼怒至极却又乖觉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是心情愉悦。
从今往后,镇北军应当是能够三万人同心协力,再不会有何她忧心的异样之举了。
……
北燕边疆之地,营帐。
如今正直春夏交替之际,所以黎明时分较之夏季来的较晚,按理来说,这个时辰还当是熟睡之际遇,然而此时此刻,燕长风的主帅阵营当中,却是早就已经点燃了烛火。
燕长风一身利落的黑色铠甲,将精干的身材包裹其中,身上的那一袭朱红色的艳丽披风带着几分煞气又带着几分张扬之意。
即便是醒的如此之早,燕长风脸上仍旧是没有半分困倦之意,相反,他的脸上还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意气风发之态。
一侧的孟添还有诸位副将的脸上也是一副兴奋至极的模样。
他们到底在兴奋什么,其实很容易想到,无非是因为今日的燕楚一战在他们眼中已经大获全胜了。
“哈哈,还是殿下与孟副将的手段高明,衬着与当初的大楚宋家军对抗之时,暗中传信回沪城去打造了那么多的船只,大楚宋家军队这些年的时机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主将受伤昏迷不醒,可想而知人心必然惶惶,只等着沪城的船只和四万援军抵达,咋们十万大军便是可以大军压境,打的他们一个屁滚尿流!”
一个络腮胡子的人见着此情此景,也是没有半分矜持,肆意至极的笑道,他音量如此洪亮,大清晨的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让人提神醒脑。
若是平时,依着燕长风那狠辣至极的性子,只怕是还少不得训斥他一番,但是这人的嗓门虽然大,说出的话却是分外应景,如今这个时候,燕长风听在耳中,也是明显的心情极好,不仅是半句没有训斥之言,更是连半丝不悦之态都没有。
一侧的其他小将见着这人讨了燕长风的欢心,顿时也是紧跟着拍马屁道:“王副将,你还说漏了,咋们此次对付的人,可不只是宋家的十万北境大军啊,还有那被称之为援军的三万镇北军,虽然那三万镇北军是个不成器的,但是算起来毕竟也是有着整整十三万人的数目,放眼整个天下,这十三万人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咋们胜下了这一战,只怕不仅是北燕战争史上浓墨重彩都一笔,必然也是值得整个天下都广为传颂啊。
这人话音落下之后,也是立马便有其他的想要与皇子攀些关系的人笑道“说得正是,眼看着天亮之后,这十三万人便会全数折损在咋们手中,这可是全靠了二皇子殿下与孟副将的指引啊,二皇子殿下与孟副将用兵神勇,智谋无双,实在是咋们北燕之福,经此一战之后,属下也是相信,二皇子殿下的声望可以更上一层楼,而皇上也必定会龙颜大悦,殿下也必将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
这一个个的,很明显都是会说话的人精,一句比一句中听,一句比一句悦耳,本来燕长风因为自己生性平庸,就有着想要听到人家的赞美之言的习惯,如今这些个人说的话还是明摆着的“事实”,他心中自然也是极为高兴。
虽然那些个明着砍树造些小船阀,暗地里却是吩咐沪城精心打造便于陆地运送又能直接试用水地的船只的主意都是孟添想出来的,和他这位所谓的主将其实并没有半分关系。
甚至是连着那派出八千人作为代价,只为搅得刚刚抵达边境的援军——镇北军一个天翻地覆的事情也是和他屁事儿的关系都没有。但是燕长风却是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孟添毕竟是他手底下的人,而他帮着他出谋划策也是极为应该的事情。
孟添如此精明的人物,自然是不可能连着这点深意都察觉不到,于是他也是朝着燕长风的方向神色恭敬的看了一眼,这才转首对着众人朗声笑道:“这一切倒是和本副将没什么关系,咋们北燕大军能有如此成绩,可都全是多亏了二皇子的悉心教导……”
孟添的话成功的让燕长风的脸上带了几分满意之色,然而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扩散,便是听着营帐外传来了一声极为急促的声音
“报——”
☆、第二十八章残忍
这一声急报声来的让营帐内的人都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众人下意识的朝着营帐入口看了过去,果然见着一人从营帐之外急急忙忙神色慌张的直直冲了进来。
燕长风脸上刚刚扬起的笑意,瞬间变淡漠了下去,眉目一凝,瞪了一眼那打断了他好心情的士兵,语气颇为不善的道:“做什么如此毛毛躁躁的?是想吓死本皇子不成?”
若是寻常人,今天真是被如此着急的急报时,第一反应应当是马上问他这如此着急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只是燕长风的心思明显并不在这之上,他一心只想着今日要胜了这一战,便没有多去考虑其他事情,如今刚刚得了孟添当众夸赞,却被频繁打断,自然心情极为不好。
倒是孟添反应极快,也是知晓此时可万万不能让这昏庸的二皇子因为自己那些没脑子的事情而误了战机,于是也是着急道:“殿下,念楚一战天明即将开始,如今正是非常时刻,咱们要不还是先行听听他说一说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吧?”
燕长风本来神色极为不快,但是如今是孟添在请求他,燕长风虽然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因为孟添之前的这些表现,导致他对孟添这个人已经极为信任了。
当然,与其说是信任,也可以说成是有所依赖,因为这是孟添的这些种种伎俩,才让他们如今觉得胜券在握了,所以燕长风这次也是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是极为给孟添面子的收敛了情绪,不再若方才那般沉着脸,而是难得态度和气的对着那人说道:“出什么大事了,赶紧说吧”。
那小兵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报个信,还能惹了这二皇子生气,他又是个胆子小的,北燕长风的那一声后去给夏竹,一时之间也是抖如筛糠,半天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回二皇子……二皇子殿下,是……是流沙河对面好像出了事情了,属下负责监测镇北军营地那边的状况,本来昨夜似乎没什么动静,但是如今却是忽而就打了起来,瞧着那般动静,似乎打得极为激烈,咱们军中之人似乎损失不小啊!”
那小将的确是负责监视刘沙河对面的动静的人,昨夜他得了孟添之令后,便是眼睛一动不动,一眨不眨的看着流沙河对面镇北军那边的情况,也是生怕自己的八千同胞出了事情,好在昨儿一晚上镇北军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整个营地安静到就连灯火也没有点亮多少。
这人眼看着天色快亮了,心中也是极为庆幸,想着好在他们北燕渡河过去的八千同胞之中似乎并没有被发现,这样一来的话,天亮之前安全撤回来,想必八千人不会有任何损失。
如此一来,他们的这八千同胞,不仅能够顺利的打探到了镇北军的消息,还能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全身而退下来,倒也是能够成为一出美谈。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整夜都熬过去了,偏偏是天要天亮的时候,对面忽而就喧嚷了起来,很明显那渡河过去打探消息的八千人已经被发现了。
听着那边的动静,场景似乎极为惨烈,也不知他们北燕的这八千人对上了镇北军中的三万人该是一个如何惨烈的情况。
只是他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不知名的小兵小卒。即便是通过这一条流沙河对面的动静,已经联想到了那八千人如今正面对惨烈情况,但是也仍旧是没有办法去解决,只能迅速的跑到这营帐之中告知主将现在的情况,从而寻求诸位主将能够想的出办法去救助那河对面正经历着惨烈厮杀……也或者说是屠杀的八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