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恒这两日也是有些许心力交瘁,本来布置亲事儿就有些许费神儿,再加上他抽空也会去刑部大牢看看慕嫣然,倒是难得的有些费神。
说起来,慕流苏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让慕嫣然从那刑部大牢之中出来,毕竟慕嫣然倒是真的没有掺和楚晏宁和沈芝韵等人的谋反之事儿,就是诬陷了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陷害了楚清菱惹了个诬陷朝廷重臣的罪名罢了。
但是慕恒却是态度坚决的没有同意,只说是慕流苏如今亲事儿将近,若是放了慕嫣然出来,难保不会又生出了什么旁的心思,与其让慕嫣然出来捣乱惹弄是非,还不如让她好生在刑部大牢之中待着好生反省些许日子。
再加上如今慕嫣然的太子妃位置也是已经被元宗帝亲着废除了,慕恒知晓慕嫣然对楚清越的心思尚未消停,实在是怕她又为此生了旁的心思,又污了东宫太子的名声,更是不愿意让慕嫣然这么快出来了。
慕流苏听到慕恒这般言语的时候,心中不可能不感动,慕恒其实真的不偏心,他虽然是心疼慕流苏从小到大女扮男装辛苦至极,但是同样也是心疼慕嫣然小小年纪一人在将军府上忍受宋氏的打压,如今两个女儿反目成仇,他心中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心中也有数,知晓此次的确是慕嫣然做的过分,若非是流苏确实功绩颇高,元宗帝又并非是什么昏聩皇帝,只怕等不及自己从南境边疆之地回来,流苏便是已经被斩首示众了。
这事儿,慕恒心中说不气恼也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如今流苏亲事儿已近,他也实在是不愿意看着流苏的亲事儿因为慕嫣然再生出什么乱子,当真便是狠了狠心,没有打算让她出了刑部大牢。
只是心中有些心烦意乱倒是难免的了,不过他这等活了半辈子的人,心态自然也是极好的,倒也没有怎么流露出来,倒是一直在尽力尽力的忙着亲事儿的布置。
如今听闻沈芝兰来了,慕恒也是隐隐约约想起了坊间的些许传闻起来,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忧虑之色。
其实慕恒对于沈芝兰印象也是颇为深刻的,毕竟同为元宗帝的左膀右臂,自己是个磨砺了大半辈子的中年人,这位却是年轻俊秀又才智无双有着大好锦绣前程的少年。
其实先前听闻慕流苏和沈芝兰二人之间传出些许流言蜚语的时候,慕恒还仔细将那个时候尚未传出北燕摄政王之名的姬弦音和这位大楚右相做过对此,那自然是年纪轻轻身为大楚右相,温润如玉的沈芝兰更甚一筹。
只是慕恒也是知晓自家女儿的心思早就已经拴在了荣亲王府的那位世子爷身上,倒也是没有多想,谁曾想到这位他眼中的“中意女婿”如今却是亲自上门给流苏送添妆礼来了。
慕恒对沈芝兰的心思自然是已经在看着慕流苏这些日子透露出来的欢喜的时候就已经消磨得七七八八了,毕竟他却是没有眼疾,慕流苏欢喜姬弦音的事情,他已经是悉数看如眼底了。
好在这位荣华世子原也金鳞而非池中物,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慕恒心态也是隐约平衡了些许,起初也是起了心思准备应付应付沈芝兰便罢了。
但是方才与沈芝兰一番谈话之后,慕恒心中却是又忍不住唏嘘一声,这才发现这位自己欣赏不已的年轻右相,当真是对自己的女儿起了倾慕之心的。
且这倾慕之心,还并非是一朝一夕轻易而成的。
慕恒心想,兴许也是该让流苏与之谈上一谈。
☆、第二百六十六章以命换命
见着慕流苏终于来了,慕恒便是没有再与沈芝兰多说,径直交代了慕流苏几句话几句便离开了。
沈芝兰原本是坐在客位上,慕流苏来的时候,便是自主站起来了。
慕流苏抬眸与之对视,恰是见着沈芝兰身穿着紫色鱼鳞服的朝服,仍旧是一副记忆之中温润至极的模样。
沈芝兰分明是生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眸子,本应颇显几分狡黠,可是他的一双狐狸眼轮廓之中的漆黑眸子却始终透着一股子幽深沉静,轻而易举便是让慕流苏的整张面容透出了一股子如沐春风之感。
只是即便是这整张面容都透着一股子熟悉,道破慕流苏却仍旧是觉得沈芝兰身上似乎是有了什么微不可见的变化一般。
将心中的多余想法压下,慕流苏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些许笑意,态度颇为友好道:“自从北燕边疆之地回来之后,倒是没有与沈相再会,先前在北燕之中沈相诸多帮衬流苏尚未来得及谢过,如今沈相又替流苏送来添妆之礼,倒是让流苏更为不好意思了。”
虽然听上去像是寒暄之言,但是慕流苏面容之上是少有的诚恳之色,倒是不难看出慕流苏对沈芝兰当真是心存了感恩之心的。
沈芝兰眉梢微微动了动,狭长眸子之中也是透出了些许暖意,声色平缓的应道:“将军归京之后陛下便是让将军在将军府上安心准备亲事儿,没能与芝兰相遇倒也情有可原,至于北燕边疆之地的事情,将军也无需言谢,毕竟芝兰虽然只是一介文官,但也是大楚百官之首的一国左相,帮衬将军应付北燕之敌本就是分内之事儿,倒是当不得将军一句谢言。”
这便是将慕流苏在带着弦音赶往苍虚雪山之际将镇北军交付到了沈芝兰身上的事情轻而易举的翻篇了,当真是没让慕流苏有半点麻烦人的心理负担。
沈芝兰微微停顿了些许,却是并没有说话,沉默着看了慕流苏半晌,方才补充了一句:“更何况,镇北将军先前在朝阳殿不是也帮着芝兰摆脱了我那妹妹的牵连了么,若真是将这其中恩怨牵扯出来,那也是早就已经两相抵过了。”
慕流苏见着沈芝兰眉眼带笑,似乎是并没有将他对她的那些个所谓恩情放在心上的样子,心中也是隐约有些微妙。
两人的对话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慕流苏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眸光定定,语气郑重的开口道:“没有两相抵过,若真是算起恩怨来,倒是我欠了沈相太多。”
慕流苏这话原也没错,这句话就连站在慕流苏身边的青鱼都无法反驳。
毕竟自从慕流苏归京之后,沈芝兰虽然没有明着说明,但是明里暗里分明都是帮衬了慕流苏很多次的,无论是在朝廷上慕流苏遭受百官诋毁时候的维护,还是在宴会时候沈芝兰轻而易举都透露南秦秦誉的消息,再到后面他不惧丢了大楚左相之位的大险千里迢迢远赴北燕边疆之地帮衬镇北军对付北燕军人,无论如何,沈芝兰都是帮衬了慕流苏多次的。
再加上慕流苏仍旧是记得苍虚雪山之上凌空大师告诉自己的沈芝兰就是当初以命换命救下她的恩人,总而言之,在慕流苏看来,自己欠着沈芝兰的恩情的确是不少。
沈芝兰倒也没有想过慕流苏会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他眉眼之中掠过些许惊诧之色,然而下一刹,慕流苏却是忽而又开口问道。
“流苏不知沈相大人这般帮衬流苏是否是因为曾为故人的缘故,但是不论什么原因,沈相得恩情就是恩情,好在我慕流苏倒也并非是什么无能之人,虽是许不得什么豪言壮语,但是沈相若是有什么需要之处,荆棘门门主慕流苏必当倾尽全力帮衬沈相。”
荆棘门门主?沈芝兰默默的听着慕流苏说出这三个字,眉眼之中却是明显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诧之色,俨然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毕竟沈芝兰此人的能力到底还是摆在哪里,即便是他身在大楚朝廷之中,却也是实在不妨碍他知晓江湖上的事情。
更何况荆棘门这个势力还是大楚江湖之中数一数二的势力,沈芝兰这等右相身份,更是想不注意到都难,若说是慕流苏当初京中坐镇的时候,沈芝兰或许还不会那么容易查出荆棘门中的门主是谁,但是后来慕流苏取了北燕边疆之地,京中唯有一个沈芝兰的时候事情就好办多了。
更何况荆棘门中的风岭等人更是与慕流苏关系这般亲近,沈芝兰若是还猜不出来,那才当真是奇了怪哉。
只不过沈芝兰虽然是早就已经知晓了慕流苏的身份,但是一直以来倒也没有去一举勘破,更甚至压根没有想过去把心中的猜想找出证据。
只是即便是他心中已经认定了荆棘门的势力与慕流苏脱不了关系,但是如今这事儿被慕流苏自己主动承认的感觉仍旧是有些微妙。
沈芝兰愣了愣,竟是头一次有些恍惚没有回过神来。
毕竟沈芝兰心中也是清楚,慕流苏如今这般坦然承认的样子,很明显是不打算再继续隐瞒自己什么了。
她这般坦诚至极的举动,便是真的将他的那些个恩情记在了心声,当成了交心的朋友了。
一时之间,沈芝兰心中也是极为复杂,一方面,慕流苏能够这般坦诚心扉的认定自己,他心中无比欣慰关系,但是另一方面,他却是觉得自己有些担不起这所谓的恩情。
沉吟半晌,沈芝兰面容之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缓缓道:“即便是说起故人,那也是将军于芝兰的恩情更大,将军于芝兰,可是有过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