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厉骞没受过讲高级用语的教育,苦思冥想很久,他想不到多体面的方式去叙述自己的心情。像是写不出命题作文的高考生,急得眼睫乱颤。
好在汤曼青在困顿之际并没有强求,她身体那么柔软,没有半点防备,很快彻底将全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眉眼沉静,呼吸沉沉。
回忆有种凶猛的力量,像是海浪一样冲击着厉骞的神经,他身体像是漂浮在了虚空中,只有胳膊旁边汤曼青的重量,锚般拽着他,用力扯着他双脚落地。
精神病人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沉溺在过往的痛苦中,仿佛对刺激上瘾,所以他回国后一直谨遵医嘱,很少主动去回想自己的前半生。
但再回首,没想到记忆的图卷有新的变动。
那些痛苦的烙印好像因为新的生活而减淡了一些,他努力睁开眼睛,摒弃可怖的画面,却看到更多自己和汤曼青在一起欢笑的场景。
清晨的第一缕光撒在她脸颊上,夜空的星星倒影在她虹膜内。
他在她身体里,看不够她桃花般艳丽的妍态。
在窗外路过第一百零二根电线杆时,厉骞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尽管他声音轻到几乎不能被人听见,但他还是努力张开嘴巴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叙述自己的感受。
“一开始像是读小说。”
看似是浪漫的言情题材,实则金主和情人的关系归根结底是一部荒诞的犯罪纪实。
汤曼青的受宠和受辱不过全由着金主的喜好,一根线牵引的脆弱风筝,面对时好时坏的天气,哪有说不的权利。
面对任人摆布的弱者,也只能滋生出滥用暴行的施虐狂。
本来是不在乎的,这些都是他自己经理过的常态,不过是别人的生活而已,可后来,他介入,他取代,事情变得不一样,可又没办法全部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下去。
手里的线团撒了满地,命运的冲突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