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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见玉玄矶(2 / 2)

神龛下设楠木长条香案,案上摆紫金双耳香炉一只、莲花烛台与青铜花觚各有。

三清祖师神像上方与正殿四方位,俱悬挂成对的莲花幡与飞龙踏珠宝盖。

顾云汐与晴儿先于香案前刺绣蒲团上匐神拜过三清祖师,后向道士捐了些香烛钱。最后,顾云汐在晴儿的撺掇下,走到正殿东侧卜卦处,摇了一签出来。

白须老道于座上接过卦签,略略看过,神色恍是一凝。随之偏头,看向装扮俊逸的顾云汐,和颜问询:

“敢问公子,此签所问何事?”

顾云汐内心莫名紧张,不好意思的微笑,与晴儿对视一眼,才正头直视道者,答道:

“问姻缘。”

老道刚要张口,视线倏地偏转,瞳眸被一火红之色浸得彻底。

一记清音,泛着凛凛不可回绝之势,自顾云汐身后升起:

“既求姻缘,便由贫道为公子解此签文可好?”

顾云汐应声回头之际,老道已然起身,与来者彼此揖手见礼。

那人一袭大红八卦仙衣、墨发高束,头顶上清芙蓉冠,身形欣长,仙姿非凡。

观面貌,只见一张脸棱角分明,肤色白璧无瑕之中透出丝丝冷俊;眼眸乌黑,一双瞳仁幽暗无温,深不见底。长眉淡雅,自带一派与世无争的清寂。琼鼻高挺,唇形绝美,抿合时,流露出漠然疏离的势头。

若以“陌上人如玉”来比喻冷青堂之俊,那么眼前之人,能够完美的诠释出他那超脱尘世、仙姿傲骨与冷漠疏淡之美的诗文,唯有那句:

玉骨冰肌寒照人。

顾云汐呆呆注视眼前五官精致无缺的男子,不知是否被他那身焰色如火的道袍灼了脸,于不知不觉间,面颊竟然飞红起来。

来者看到顾云汐失态,唇线微动,似是一抹澹然笑意,逐向前又迈了两步,与她距离更近。

晴儿皱眉,早已察觉到自家姑娘在这道人现身后,就显得有些不太正常。伸手拉她退后了几步,翻脸向着来者,没好气的质问过去:

“喂!你谁啊,别离我家公子太近!”

那道人身边跟了个童子,听闻晴儿语出不善,冷眼一笑,扬面傲然,故意将声音拉长道:

“这位是蓬仙观观主,当朝国师玉玄矶仙长!”

晴儿神色一惊,进而语塞。

红衣者冷漠的脸色更加阴沉,垂目睨向童子,斥了声:

“多嘴!”

顾云汐此刻已回神,复看眼前之人,表情错愕。

观此人年岁,比自家督主冷青堂还要小,居然是……当朝国师!

想来璟孝皇帝重奉道教儒学,此人既是当朝国师,该是皇上身边之人吧——

玉玄矶深邃的目光锁定神情窘迫无状的顾云汐,张口间,悦耳之声如钟鸣玉撞:

“不知公子,可还认得贫道吗?”

顾云汐尬然,回答不出。她只觉眼前人的声音耳熟,是否见过,在哪处见过,全然没了印象。

玉玄矶弯眼,若是翩然的笑意,随口提示她道:

“三月初皇宫宝和殿上,贫道与公子曾有过一面之缘。”

“!”

顾云汐惊讶,这才想起,当初春宴事出,自己于宝和殿上遭明澜掌攉。后有一人及时扬声,恭请皇帝移驾道庐,这才免她二次受罚之苦。

顾云汐如梦方醒,只怪自己太过迟钝,急忙向玉玄矶拱手道:

“失敬、失敬!在下眼拙,无意冒犯国师,请大人恕罪。”

玉玄矶摆手,笑意清淡:

“公子不必如此。那日公子置生死于度外,无畏权险、忠心维护主上之举动,实令贫道敬佩。贫道虽不摄政,然与东厂冷督主有些私交。时至清明,宫内道庐与蓬仙观两处繁忙,故不便到提督府探望,不知冷督主如今的伤势如何?”

“仙长放心,督主伤势大好,再过十日左右,便可下地走动了。”

顾云汐答得落落大方。

“那真是最好不过……”

玉玄矶欣然点头,又语锋一转:

“今日有幸得遇公子观中问卜,特来相帮一二。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将卦签予贫道观看?”

“……好……”

顾云汐神色微赧,略作犹疑,还是将卦签两手呈给玉玄矶。

想来那日宝和殿上有他暗自相助,此人面冷却不带恶相,该不会是奸险之人。

玉玄矶降低视线,向签文题目看去:

“女娲炼石”——

轻扬眉角,他又将卦签翻过,默读背后解签语:

“昔日行船失了针,今朝依旧海中寻。若然寻得原针在,也费功夫也费心。”

顾云汐紧盯玉玄矶的洁白颜面,聚精会神。见他久时不语,粉红精致的薄唇拥着一抹疏离的笑弧,不免心中没底,怯怯问道:

“敢问仙长,此签何解?”

玉玄矶终于举头,视线定定落向神情不安的顾云汐,形容狡黠的反问:

“公子,真是问姻缘?”

“正是!”

“此乃下下签,大凶之兆!”

明明只是中签,有缘人相守,费心费力之相。

“这……这怎么会……”

顾云汐不知受他哄骗,当即脸色煞白,急切而委屈的小表情落在旁人眼中,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媚姿态。

晴儿眉目挑高,精明锐利的眼光直逼玉玄矶,喝道:

“你这道士别信口开河!”

玉玄矶冷笑,神色略显讥诮:

“修行之人不打诳语。此签语曰‘大海捞针,劳心劳力之兆’,签题恰是‘女娲炼石’。

女娲神者,耗尽元神炼就补天石而自损其身。若求功名利禄倒也好说,公子却问一双人之姻缘,那卦相便是,轻者劳燕分飞,重则……”

“如何?!”顾云汐紧张到瞳眸骤缩,急急追问。

玉玄矶直走几步,微微欠身,年轻俊美却又麻木不仁的一张脸,与顾云汐惊惧悲伤的小脸相距仅有二指。

双眸大开,那对炯明的眸光仿佛能在瞬息间抵达她的身心深处,将她的灵魂看穿。

清音肃然冷厉,玉玄矶将一字一句说得明白透彻:

“两人之中,终有一人殒身,死于非命!”

顾云汐震惊到十指颤抖,“噔噔”倒退两步,冷汗淋漓,如骤雨猛挥不止,显然极难接受这种结果。

“不会的……这怎么会……”

她焦虑的抬手,手背抹着汗津津的额头。腕上那丝红绳微动,两粒精巧的金豆儿相互碰撞,牢牢牵动了玉玄矶的视线。

冷冽的幽光掠过深邃眼底,他轻笑着开口问:

“不知公子究竟看上哪家名门闺秀,何至如此焦灼啊?”

晴儿狠狠翻他一眼,拽住她家姑娘:

“我们走,不在这鬼地方逗留了,接着去寻梨雨!”

身后,玉玄矶两眸中闪过一丝精芒,骤然高声问道:

“公子可是在寻梨花时节天之甘露?贫道观中,正有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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